第422章 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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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很快就知悉了這些各府家丁的救援打算。
    老實說,不是什麽好主意。
    可是......
    “阿勝,準備人手。”
    私下裏,李煜是這般吩咐的。
    “家主,莫非您是要?”李勝抱拳,眼底透露著些許不解。
    李煜輕笑,抬手止住他的話。
    “非也,非也。”
    “其人既甘當先鋒,若我毫無作為,豈不枉費性命?”
    世事變遷,總是不會按照預期的那樣發展。
    這時候,就需要一些隨機應變,而非死板的墨守成規。
    “阿勝,在你看來,他們入坊果真能有所建樹嗎?”
    他確實是很認真的與之探討,作為親信,李勝是他很好的傾訴對象。
    李勝聞言,細細思慮片刻,答道。
    “卑職覺得,自保不難。”
    李勝抬頭看向他。
    “究其根本,他們的成功與否,實係於家主一身爾!”
    “哦?”李煜好奇道,“此言何解?”
    李勝繼續道,“糧、械之供給,皆握在家主之手,自然是看您心意而論。”
    弓矢齊備,用之不竭......和缺弓少箭,自是兩種情況。
    “其實,卑職覺得倒不必增派人手,隻需放開庫械任取之,其人自是感恩戴德。”
    這一點,李煜倒也考慮過,最終還是在心裏否了。
    他剖析道,“阿勝,我們在這撫遠衛靠的什麽立足?”
    李勝下意識看向李煜佩刀......
    還能是什麽?
    自然是‘兵強馬壯’,力壓旁人。
    這倒也不假,但也還有些次因。
    李煜也不跟自己人賣關子,索性直白道,“靠的是人心。”
    “人心向我,故此以百戶之卑位,便可操持一城之軍民事項。”
    趙氏,張氏......乃至今日之高氏。
    這些人大多都不純粹是以武力懾服。
    而是李煜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才是撫遠縣軍民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倚靠。
    樁樁件件的積累,使得不屈而服,尤以高氏為典。
    若單以所謂武力製霸,他又哪裏能分得出大量人手,去操持遷民事宜?
    要知道,如今單是沙嶺堡到撫遠縣沿途,便占用了李煜麾下大半精銳。
    巡道騎卒,大半都是其親衛,混以少量斥候。
    再算上李順所率車隊步卒,李煜在撫遠衛城內停駐的嫡係兵力,所占還不到他麾下總量的三成!
    現在衛城內至少半數兵丁,都是由撫遠軍戶和李煜沿途收攏之流民成軍。
    具體比例,大概也就是五五開。
    人員構成可謂混雜,李煜麾下嫡係甚至不能在人數上占優,當下這一時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李煜最虛弱的時段。
    但這仍然影響不到他在城中的權威。
    無他,心向而已。
    那些流民新卒皆受李煜活命之恩。
    撫遠軍戶亦然。
    再配之以甲保互察,才徹底絕了疫世混亂之根源。
    究其根本,還在人心。
    最起碼,李煜可以肯定,縱是諸如張承誌這樣的人振臂一呼。
    至多不過號召些撫遠軍戶從之。
    但城外逃災之流民百姓,便不會受其影響分毫。
    那麽,他會把救民事,拱手讓人嗎?
    自是不能。
    因為李煜尤其明白,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的區別。
    他更明白,自己需要如何構造一個忠實的基本盤。
    為此,一些風險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所以,”李煜起身,眺望遠方,“我才不能置之不理。”
    哪怕隻是名義上,也總比置身事外要強得多。
    舉手伸向那烈日,掌心正對,透過指縫仍有遮不住的光芒刺入李煜眼眸。
    他眼眸微眯,手指微屈恍若將那天日擒於掌中,最終緊緊一握,歸於握拳之姿。
    李煜真正要抓獲的,正是這般無色、無形、無相之物。
    隻稍不留神,它就會從指縫間溜走。
    “喏!”
    李勝看著家主意氣風發的模樣,遂抱拳拜首。
    “卑職這便去點兵!”
    “隻是,”李勝抬頭看來,問道,“不知家主意思,要給他們增派多少人?”
    沉默片刻,李煜道,“輕兵恐為累贅,故此隻出甲兵五領。”
    李勝默然,一時吃不準其中深意。
    城中甲兵自然是不止五領,但李氏甲兵卻唯剩五領。
    不,或許還不足五領!
    扣除府上沙嶺李氏三人,撫遠縣所餘李氏甲兵,勉強也就四人。
    西南角樓戍守,李忠。
    衛城西門及北門戍守,李川及李澤。
    李勝則是統轄輕兵,跟隨護衛李煜左右,這便是今日的職責之分。
    就這四人,沒了。
    除非......
    眼前確實還有第五個‘甲兵’。
    李勝遲疑道,“家主,莫非您有意入坊?”
    李煜大方點頭應下。
    “想去看看,”他腦海中快速閃回著種種畫麵與猜疑,最終無從判斷,“我得看看,所定計略到底是對,還是錯?”
    食人耶?
    欺虐耶?
    也不知在失去一切秩序後,這坊市間究竟會不會淪為真真正正的人間地獄。
    在親眼所見之前,李煜也不敢肯定。
    但他清楚,若是果真釀成一樁又一樁諸如王二、張芻之慘劇,他此前決定拖延等待的決策,就亦然是其中推手之一。
    會略感愧疚,或難過......嗎?
    李煜不知道,他確實需要一個答案。
    總不能稀裏糊塗地,不管坊間釀成的‘結果’是善是惡,他自會一肩擔之。
    這點兒擔當,他還是不缺的。
    ......
    真正出發的時候,已經到了兩日後。
    被放還歸府後的宋平番,麵對殘酷的現實,他也曾崩潰過,哭過,罵過......最終又隻能歸於平靜。
    他沉默的與兩位宋氏老仆加入隊列,除了一個留守,宋氏傾巢而出。
    其餘各府也大多如此。
    逐漸打開的衛城東門內,是十八名著布麵甲的老卒。
    更後麵,是足足十二名內著棉甲內襯,外罩紮甲的甲士。
    稱得上是遼東邊軍標準的雙層甲配置。
    布麵甲其實和棉甲形製相似,二者同出一源。
    唯一細處的區別,隻在於棉甲內的甲片是嵌於內外兩層棉絮之間,內外觸之皆柔。
    而布麵甲則是殿於棉絮之下,內裏觸碰能感到一層明顯的硬質感。
    理論上,除了棉層厚度導致保暖略有差異外,倒也沒什麽明顯的差異。
    本質上,都是為了給戍邊將士在保障防護性的前提下,增添足夠的保暖能力。
    所以,棉絮的填充厚度,才是二者真正的優劣之分。
    自然而然的,撫遠武庫之中,布麵甲多,而棉甲少。
    故此棉甲隻配給精銳,也就是應有之義。
    這般穿戴,他們或許防的也不全是屍,反倒是人!
    正正好好三十人之多,他們的目的地就是北門正對的東市。
    當然,今日還有另外兩支小隊,也各自出發,分別前往他們的目的地......西市,與北坊。
    隻不過為了節省體力,其人皆沿城垣繞行而往,與北門處的這支‘大部隊’不同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