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三陣號歇
字數:5250 加入書籤
衛城渾厚號聲合計三響。
......
‘嗚——!’
第一聲號起,便已響徹全縣。
“爹!咱們有救了!”
北坊劉府內,捕頭劉濟正滿臉慘白的抵著中庭隔門,嘴角卻是不由掛上一絲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軍號終於響了!”
“是官兵,是官兵啊!”
鼓號聲,與報更鍾鳴不同,隻許軍伍所用。
在邊地軍民耳中,二者差異顯著,絕不會聽錯。
但他還是高興的太早。
頂門的人群中,情急之下,有人一個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壓著聲音叱罵道,“濟兒閉嘴,還不噤聲!”
劉府老捕頭環顧眾人,確保不管他們是哭是笑,都不敢再冒然出聲。
‘還嫌門外亡屍不夠多麽?’
他也無心解釋,隻繼續低喝,“全都噤聲——!”
‘號子再響,也解不了此處眼前危難。’
劉老捕頭眼角直抽,麵皮繃的死死的,咬牙緊盯眾人身前這道最後的屏障。
若非劉府內外院設有中門,他們連退守後院的機會都不會有。
......
‘嗚——!’
第二聲號起,劉老捕頭耳廓甕動,他明顯感覺到門外推擠的力度近乎消失。
倏然,他雙眸瞪大,感覺抓到了那一線生機。
‘聲音!是聲音!’
‘是號聲蓋過了門外怪物的吼叫!’
大概是出於某種本能的遺留,屍鬼的吼聲會自發吸引周遭同類前來查探。
這一點,但凡是能活到今日的人,就不可能搞不清楚。
‘呼——呼——’
劉老捕頭喘著粗氣,心跳快的幾乎快要炸了出來。
“準備,”顧不上其它,他低呼道,“我說退就退!”
不少人麵露不解,但鑒於劉老捕頭的威望,以及收留之恩,在場男丁還是沒來得及反對。
......
‘嗚——!’
第三聲號起,也將是最後一聲長號。
隻因軍陣鼓號,長號乃集結之音,最多三陣,必停。
停之不至......則為失瀆,辱麵刻字。
所以,劉老捕頭明白,這會是最後的一陣號響,也是最後擺脫險境的時機。
“退!退!都退——!”
一連三聲,聲聲低吼。
霎時間,堵門丁壯紛紛下意識後逃。
大多數人生怕跑慢了,落在最後。
有人卻還愣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回去頂門。
有的人就在第一聲‘退’起,便已向著側廊逃竄,現在正藏在廊門側後,探首回望中門境況。
衛城第三陣號響,尾音即停。
劉府中門雖然已經沒了眾人以身抵門,卻再沒了方才受群屍推擠時,搖搖欲墜之感。
似乎......它們失了目標?
內裏沒有傷者。
沒有執意的亡屍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大概是沒有所謂記憶。
聽腳步聲,它們正在遠去......向南!
往號音之源頭而去!
“呼——”
待門外腳步聲散去,劉濟這才鬆了口氣,癱坐在老父身前。
“父親,還是您有急智。”
“險些今日就全都交代了。”
劉老捕頭,全名叫劉廣利。
他剛剛沒跑太遠,哪怕孩兒劉濟拉拽著他,也不肯繼續後退,隻一味的皺眉盯著中門。
此門若破,後院將再無可守,唯死而已。
劉廣利也就沒了再逃的念頭。
“籲——”
直到門外屍散,他才長籲了一口氣。
賭對了!
“濟兒,非我急智,全賴鼓號聲起。”
劉廣利抬頭,望向南側,眸中透著幾分悵然。
“此間動靜太大,也是運氣好,估計是被你說的衛城守軍看到了。”
“方才鼓號一起,外麵的亡屍便舍了我們,換了個目標。”
“我們是承其恩澤,濟兒,明白嗎?”
“哎——”此番點醒,讓劉濟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來。
“可惜,”他似是有些不知足,低沉道,“若是能再早些就好了。”
今日劉府外院因屍潰亂,又死了些人。
血腥味,慘嚎聲,最終釀成連環騷亂,以至有當下情勢,困於內院。
“孩兒自當感念,”劉濟惡狠狠道,“但是,此間禍事,必有惡賊作局,此後該如何拒之?”
劉府早被老捕頭劉廣利經營得如鐵桶一般,更有鄰近百姓投靠,賴以庇佑。
此間有人有糧,可謂是坊間一處世外之地。
按理來說,不該被如此輕破。
排除掉不可能,就隻剩下一個理由——此乃人為!
一切發生的都很突然。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劉廣利拉著劉濟緩步退遠中門。
一直退到內堂,方才驚慌逃竄的十餘個漢子,此刻也陸續聚了過來。
劉廣利毫無儀態的被劉濟攙扶著,就近坐倒在側椅喘息,對身邊圍過來的一眾人道。
“外院皆喪,是壞事,但也有利處。”
他安撫道,“如今,坊間外人一時無法知悉我等生死,便不敢輕易入內。”
“隻要我們小心噤聲,也可一時無虞。”
屍鬼即是威脅,也是短時自保之屏藩。
劉廣利不解道,“今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們有誰知曉?”
有人當即站了出來,“老捕頭,肯定是前日投信討人的那夥兒強人幹的。”
“小人早前在外院聽見過,一開始還有人大喊‘敵襲’,不久後才有屍鬼出現在外院各處的!”
劉濟一聽,更是堅信心中所想,唾罵道。
“定是他們殺人開門,放外屍入的院!”
有屍體血肉作引,那些亡屍如何不聚入府院?
劉廣利隻揪著胡須,不言不語,似是默認了下來。
“不如......”有人顫顫巍巍地開口道,“不如就挑個人給他們好了。”
用不著劉氏父子答話,立刻就有人拽起他的脖領,低罵道。
“送他們?!”
“那你要送誰?你妻你母,都能送過去麽?!”
問者怒目圓瞪,那人霎時萎靡不已,不敢再言。
要說劉府是在昔日秩序的基礎上,搭夥兒求活。
那這夥兒北坊內的‘強人’,就是講究及時行樂的做派。
早些時候還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如今,許是坊間婦人再也搜找不到落單的了。
也可能是城牆上揮旗的官兵,讓他們不由地急躁。
有如死期將至的癲狂。
竟是把目標選在了劉府。
也是前日投石遞信一事之後,劉廣利才曉得,坊間竟還有這麽一夥人橫行無忌。
如今威嚇不成,竟是不聲不響地就用上了這般酷烈決絕的手段。
實在是令人思之發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