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危機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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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東李宅的朱漆大門緊閉,門前蹲踞的石獅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威嚴,透著一股拒人千裏的冷硬。風少正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複雜情緒,抬手叩響了門環。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
    片刻後,沉重的門扉緩緩開啟一條縫隙,露出一張帶著審視神情的門房臉孔。風少正遞上將軍府的名帖,門房接過,仔細驗看後,神色立刻變得恭敬起來,連忙將大門敞開,躬身道:“原來是少帥駕臨!快請進!小的這就去通稟老爺!”
    兩人被引入前廳等候。廳堂內陳設奢華,紫檀木的桌椅泛著幽光,博古架上陳列著價值不菲的瓷器玉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沉水香氣。然而這份富貴氣象,明顯與王洛家那充滿煙火氣的溫暖小院截然不同。
    不多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一位身著墨色錦緞長袍、麵容清臒、留著三縷長須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正是李宅的主人,李老爺。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如同量尺刻出的笑容,眼神卻銳利如鷹,不動聲色地掃過風少正和王洛。
    “哎呀呀,不知少帥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失禮失禮!”李老爺拱手作揖,聲音洪亮,帶著官場中人特有的圓滑與客套,“少帥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
    風少正起身還禮,姿態從容:“李大人客氣了。少正冒昧前來叨擾,還望大人海涵。”
    “少帥哪裏話!快請坐!”李老爺熱情地招呼兩人落座,隨即有丫鬟奉上香茗。
    風少正端起茶盞,輕輕撇去浮沫,目光平靜地看向李老爺,開門見山道:“聽聞貴府三小姐前日喜結良緣,締結良緣,少正今日特來道賀。恭喜李大人,賀喜李大人!”
    李老爺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帶著幾分自得:“承蒙少帥掛念!小女婚事,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人也是青梅竹馬,水到渠成而已。將軍府事務繁忙,少帥還特意記掛著小女這點小事,李某感激不盡!”他頓了頓,語氣帶著試探,“少帥今日前來,可是將軍大人……”
    “父親大人尚在府中處理公務,特命少正代為致賀。”風少正接口道,語氣平穩。
    “愧不敢當,愧不敢當!”李老爺連連擺手,臉上笑意更濃,顯然對風少正帶來的將軍府讚譽極為受用。他隨即轉頭,對侍立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去,請三小姐到正廳來,就說將軍府少帥親自前來道賀,讓她當麵謝過少帥美意。”
    管家應聲退下。
    廳內一時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茶盞蓋輕碰杯沿的細微聲響。風少正看似隨意地品著茶,眼角的餘光卻敏銳地觀察著廳內的每一處細節。王洛則有些局促地坐在下首,雙手放在膝上,微微低著頭,但眼角的餘光卻不時緊張地瞟向通往內院的門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氣氛略顯凝滯。李老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有些掛不住,端起茶盞掩飾性地喝了一口。
    終於,腳步聲再次響起。管家匆匆返回,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為難,他走到李老爺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李老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隨即又迅速恢複如常,隻是那笑容裏多了幾分尷尬和歉意。他放下茶盞,轉向風少正,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和刻意的輕鬆:“哎呀,少帥,實在是不巧。管家說,小女……小女今日身子略有不適,正在房中歇息,不便出來見客。這丫頭,真是被我寵壞了,禮數不周,還望少帥千萬莫要見怪!”
    說著,管家上前一步,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個素雅的、帶著淡淡熏香的信封,遞到風少正麵前:“這是三小姐命老奴轉交給少帥的。小姐說,未能親至致謝,深感愧疚,特書此信,聊表歉意與謝意。”
    風少正的目光在那信封上停留了一瞬。信封是上好的宣紙,邊緣壓著細密的纏枝蓮紋,封口處用一枚小巧的、刻著“李花花”二字的火漆印章封著,顯得格外鄭重。他不動聲色地伸手接過,指尖能感受到紙張細膩的紋理和一絲微涼的觸感。
    “無妨。”風少正將信封輕輕攏入袖中,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溫和笑容,“三小姐身體要緊,些許虛禮,不必在意。少正今日前來,心意已到,便不打擾三小姐靜養了。”
    李老爺見風少正並未動怒,明顯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些:“少帥雅量!李某代小女再次謝過少帥體恤!改日定當攜小女登門拜謝將軍大人與少帥!”
    “李大人言重了。”風少正站起身,“時辰不早,少正就此告辭。”
    “少帥慢走!管家,快送送少帥!”李老爺連忙起身相送。
    風少正和王洛在李老爺和管家的陪同下,走出李宅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門外,將軍府的馬車已在等候。
    直到馬車駛離李宅門前那條寂靜的街道,匯入城東略顯稀疏的車流,王洛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忍不住湊近風少正,壓低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濃濃的好奇:“阿正哥,嚇死我了!剛才在裏麵,我大氣都不敢喘!真怕二當家出來再把咱倆擄走。她怎麽不出來?是真病了?還是……不敢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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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少正沒有立刻回答。他靠坐在車廂柔軟的錦墊上,目光低垂,落在自己袖口隱約露出的那封信的一角。
    “不知道。”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或許……或許就在這裏麵。”
    馬車車廂內,光線昏暗。風少正的手指剛剛觸碰到那枚精致的月季火漆印,正準備揭開這封來自“故人”的信箋。王洛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車廂裏隻剩下兩人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就在風少正的指尖即將用力,撬開那枚火漆的刹那——
    轟隆隆隆——!!!
    一聲沉悶到令人靈魂顫栗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九天之上炸開!那聲音並非雷霆,更像是億萬頃海水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攪動、撕裂時發出的恐怖呻吟!整個車廂猛地劇烈顛簸起來,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啊!”王洛猝不及防,一頭撞在車廂壁上,痛呼出聲。
    風少正臉色驟變,猛地掀開車窗厚重的簾幕!
    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瞬間收縮如針尖!
    隻見頭頂那片倒懸的、死寂的墨藍色汪洋,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徹底沸騰、狂暴起來!原本平滑如鏡的海麵,此刻瘋狂地翻湧、咆哮,卷起滔天巨浪!更令人肝膽俱裂的是,無數道粗壯無比、直徑足有數丈的恐怖水柱,如同連接天地的巨蟒,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從狂暴的海麵中掙脫出來,狠狠砸向大地!
    轟!轟!轟!轟!
    水柱砸落的瞬間,梟虎城如同脆弱的玩具!堅硬的青石板街道在接觸的刹那便寸寸龜裂、粉碎!沿街的房屋如同紙糊般被輕易洞穿、撕裂!木屑、瓦礫、磚石混合著渾濁的海水衝天而起!淒厲的哭喊聲、絕望的尖叫聲、房屋倒塌的轟鳴聲瞬間撕裂了黃昏的寧靜,整座城市在頃刻間陷入末日般的混亂與恐慌!
    “天……天塌了!海……海倒下來了!” “救命啊——!” “快跑!快跑啊——!” 街道上瞬間亂作一團,人群如同炸窩的螞蟻,哭喊著、推搡著、踐踏著,四散奔逃,卻不知該逃向何方。
    就在這毀天滅地的混亂之中,更令人驚駭的一幕發生了!
    那片狂暴的倒懸海中央,猛地向內塌陷、旋轉!海水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撕開,硬生生裂開了一道巨大無比、邊緣流淌著粘稠血光的漆黑豁口!那豁口深邃無比,仿佛直通九幽地獄!
    緊接著,一道人影,從那地獄般的豁口中,緩緩踱步而出!
    他懸立於萬丈高空,腳下是傾瀉而下的滅世洪流,身後是吞噬光明的深淵巨口。血色的光芒如同實質的火焰,繚繞在他周身,將他模糊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從血池中爬出的魔神!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降臨,籠罩了整個梟虎城!所有奔逃哭喊的人,在這威壓之下,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那人影緩緩抬起一隻手,動作隨意,卻仿佛掌控著天地生滅。一個冰冷、漠然、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聲音,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幸存者的靈魂深處,帶著不容置疑的神諭般的威嚴:
    “吾乃血神!”
    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洪流的咆哮、房屋的倒塌、萬民的哭嚎,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的意識裏。
    “爾等凡人,需在十月初一,向吾供奉一百名童男童女!此乃爾等之榮幸,亦是爾等存續之機!”
    那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俯瞰螻蟻的殘忍與戲謔:
    “如若不從……”
    “便等著……與這汙濁塵世,一同沉淪於無底血海吧!”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如同喪鍾敲響。那懸於高空的血神身影,不再有絲毫停留,轉身便重新踏入身後那片流淌著血光的漆黑豁口之中。裂口在他身後迅速合攏、彌合,狂暴的倒懸海似乎也耗盡了力氣,水柱逐漸減弱、消失,隻剩下滿目瘡痍的城市和死一般的寂靜。
    血神消失了,但那毀滅的宣言和恐怖的威壓,卻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絕望的死寂籠罩了梟虎城,隻有斷壁殘垣間偶爾傳來的、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聲。
    風少正死死攥著那封尚未拆開的信,信封的邊緣已被他捏得變形。他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血神消失的地方,胸膛劇烈起伏。王洛更是麵無人色,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牙齒咯咯作響,幾乎要癱軟在車廂裏。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馬車旁。福伯依舊穿著那身漿洗得一絲不苟的灰布長衫,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如同石刻般的平靜。他微微躬身,對著車窗內的風少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隻是幻覺:
    “少爺,城中恐有大亂。請隨老奴,即刻回府。”
    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風少正手中那封被捏得變形的信,隨即又垂下眼簾,姿態恭敬如常,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走。”風少正聲音沙啞,隻吐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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