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返回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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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門理事殿內,光線透過高窗,落在冰冷光滑的青石地板上。風少正和王洛站在趙長老麵前,身上帶著未及清理的風塵與淡淡血腥氣,正簡潔而清晰地複述著任務經過。他們的聲音平穩,刻意略去了驚心動魄的細節,隻重點描述了石威、劉四海如何分配任務、如何疑似與山賊勾結,以及那場將後山腰化為煉獄的突兀爆炸。關於血冥魔宗、關於那兩名紅袍麵具人,則被徹底隱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趙長老聽著,花白的眉頭越皺越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石威、劉四海……唉,若真如此,實乃宗門不幸。此事幹係重大,你二人所述,老夫會如實記錄並上報執法堂詳查。至於你們……”
    他的話被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風兄!王洛兄弟!”
    隻見伍言快步踏入殿中,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與急切,他身後,梅知憶和梅雲淵也緊隨而至。梅知憶依舊清冷,但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裏在看到風少正和王洛完好站立時,明顯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波動。梅雲淵則直接喊出了聲:“你們真的還活著!太好了!我們……我們都以為……”
    伍言快步上前,目光迅速掃過兩人,確認他們雖有疲態但並無致命傷後,喜悅之餘,疑惑也隨之浮現:“太好了!真是萬幸!……對了,怎麽不見靈宏師弟?”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殿外,似乎在尋找那個總是帶著怯意的瘦弱身影。
    殿內的氣氛瞬間凝滯。
    風少正嘴唇微動,卻沒能立刻發出聲音。王洛猛地低下頭,粗壯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伍言臉上的喜色漸漸褪去,似乎明白了什麽,眼神黯淡下去。梅雲淵也收斂了情緒,意識到了不對。
    良久,王洛才緩緩抬起頭,眼圈泛紅,虎目中含著一層水光,但硬生生沒有讓它落下來。他顫抖著手,從懷中貼身處,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塊折疊起來的、邊緣焦黑破損的淡青色布料。
    那布料上沾滿煙灰,還帶著一絲幹涸發黑的汙漬,正是外門弟子服的材質和顏色。
    “……找不到了……”王洛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過,“就……就找到這個……在火場邊上……”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塊殘破的衣料,已然訴說了所有殘酷的真相。
    伍言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痛惜與哀傷。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王洛另一邊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梅雲淵也麵露戚然,低聲道:“許師弟他……”
    梅知憶的目光在那塊布料上停留片刻,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將視線移開,望向殿外空曠的天空,側臉線條依舊清冷,卻似乎柔和了一絲。
    趙長老見狀,又是一聲長歎,打破了沉重的氣氛:“唉……折損同門,實乃憾事。經此事變,加之石威、劉四海二人失蹤或被擒,尚未有定論),此行任務已無法按常理論之。宗門決議,此次黃石寨任務作廢,既無獎賞,亦不追究幸存者責任。你等……能活著回來,已屬萬幸。”
    “是,弟子明白。”風少正率先開口,聲音平靜無波,似乎早已料到這個結果,“能活著回來,已是僥幸。”
    王洛也默默點頭,將那塊布料小心地重新收回懷裏,用力抹了一把臉。
    伍言頷首:“長老說的是,性命為重。”
    “若無其他事,弟子二人身上有傷,想先回住所休息了。”風少正拱手道。
    “去吧,好生休養。”趙長老揮了揮手。
    風少正和王洛再次行禮,轉身向殿外走去。經過梅知憶身邊時,她忽然開口:“等等。”
    風少正腳步一頓。
    梅知憶從袖中取出一個素雅的白玉小瓶,遞了過去,聲音依舊清淡:“‘淨元丹’,並非什麽靈丹妙藥,但於舒緩疲乏、寧定心神略有小益。”
    風少正看著那隻白玉瓶,又抬眼看向梅知憶清冽的目光,沉默一瞬,伸手接過:“多謝梅姑娘。”
    他沒有多言,隻是將藥瓶握在手中,微微頷首示意,便與王洛一同離開了理事殿。
    梅雲淵看著他們二人消失在殿外的背影,尤其是風少正那挺直卻莫名顯得孤峭的脊背,忍不住湊近伍言,壓低聲音道:“伍師兄,你有沒有覺得……風師兄和王洛他們回來之後,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話少了很多,尤其是風師兄,那眼神……”
    伍言也望著門口方向,目光深沉,聞言輕輕歎了口氣:“經曆那般生死,目睹同窗罹難,心緒豈能輕易平複?讓他們靜一靜吧。有些傷,需要時間。”
    殿外,陽光正好,卻仿佛照不進風少正低垂的眼簾。他握緊手中的玉瓶,冰冷的觸感透過掌心,與懷中那塊焦黑布料的灼熱感交織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風少正與王洛拖著疲憊的身軀剛回到外門那處簡陋的住所,院門外便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兩人警覺地望去,隻見一位身著青色雲紋內門服飾、氣度不凡的青年男子已悄然立於院中,正負手打量著這處略顯破敗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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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少正心中頓時一凜。內門弟子地位尊崇,平日極少踏足外門區域,更遑論與他們這般新晉弟子有何交集。他快速在記憶中搜尋,確認自己與任何內門師兄都素無來往。
    雖心中疑竇叢生,風少正與王洛還是迅速整了整衣袍,快步出門,恭敬地躬身作揖。風少正率先開口,語氣謹慎而不失禮數:“不知這位師兄大駕光臨,找我二人所為何事?”
    那內門弟子聞言轉過身,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溫和笑容,仿佛春風拂麵,瞬間衝淡了些許身份帶來的壓迫感。他虛抬一下手,道:“二位師弟不必多禮。我乃奉司徒長老之命前來,特地對你們此次任務歸來表示慰問。我叫周元海,你們喚我一聲周師兄即可。”
    “周師兄。”風少正與王洛再次齊聲見禮,態度愈發恭敬。
    周元海微微頷首,目光尤其在風少正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語氣顯得更為親近:“師尊特意交代,你二人既與他有舊誼,那我們便不算外人,無需見外。說起來,當初入門時,師尊未能立刻見你們,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宗門內人多眼雜,眾口鑠金,過早關注,對你們而言並非益事,還望二位師弟體諒。”
    風少正眼神微動,立刻躬身回應:“周師兄言重了!司徒長老與師兄的維護之意,我二人感激不盡。當日確是我等年少衝動,思慮不周,事後細想,長老的安排實乃深意存之。”
    “師弟能如此明理,善解人意,也不枉師尊一番苦心籌劃。”周元海臉上讚許之色更濃,語氣愈發和煦,“師尊有命,若你們願意,現在便可隨我前往內門覲見。”
    風少正幾乎沒有猶豫,神態恭敬卻語氣堅定地回道:“多謝司徒長老與周師兄垂愛!然而弟子私以為,長老當初的考量極為周全。我與王師弟資質愚鈍,確應在外門多加磨礪,紮實根基。待他日憑自身修為通過考核,堂堂正正踏入內門之時,再覲見長老,方不負長老期許。”
    周元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笑容更深:“好!不驕不躁,心誌堅定,師尊果然沒有看錯人。”他話鋒看似隨意地一轉,像是忽然想起般問道:“對了,此次任務途中,可曾遇到什麽不同尋常之事?或覺蹊蹺之處?”
    風少正麵露恰到好處的愕然與憤懣,沉吟道:“若說奇怪……便是那石威與劉四海師兄竟對同門狠下殺手之舉,實在令人費解,至今想來仍心有餘悸。”
    周元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同門相殘,確屬駭人聽聞。此事宗門定會詳查。你若日後還想起任何細微可疑之處,務必即刻告知於我。”他語氣懇切,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師尊與我,必會為你二人主持公道。”
    “師弟謹記師兄教誨。”風少正再次躬身,言辭懇切,“多謝周師兄關懷,也勞煩師兄務必替我二人拜謝司徒長老恩典。”
    “份內之事,何足掛齒。”周元海笑容溫和,“既如此,我便不打擾二位師弟靜修了。”
    “師兄慢走。”風少正與王洛齊聲相送,直至那抹青衫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兩人對視一眼,方才那副恭敬從容的神情漸漸收斂,院內空氣仿佛也隨之凝重了幾分。
    周元海回到內門,步入洞府之中,隻見師尊司徒流靜坐於玉台之上,周身氣息沉凝如淵。他躬身行禮,低聲稟報:“師尊,弟子已與風少正二人有所接觸,仔細觀察之下,並未察覺任何異常。”
    司徒流白發披散,眸光幽深,聞言隻是淡淡“嗯”了一聲,緩緩道:“既如此,便容他們再多活一段時日。佩素錦那邊,終究不好交代。”
    周元海心中微動,近來屢次聽師尊提及此人,終是忍不住開口:“弟子愚鈍,近日屢聞師尊提及‘佩素錦’之名,不知他……與師尊是何淵源?”
    司徒流目光驟然一厲,恍若寒電破空,那一瞬間他仿佛跌入了某段遙遠而凜冽的記憶之中。洞府內的空氣仿佛凝固,良久,他才冷冷開口,聲音中淬著毫不掩飾的憎厭:“一個自詡清高的偽君子,不……”他頓了頓,齒間碾出更刺骨的兩個字:“——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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