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抱在懷裏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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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攤子很隱蔽,不走近很難看見。
    但這攤子其實也並不隱蔽。隻因不用靠太近,就能聞到一股讓人很難忽視的食物香氣。
    攤主是個黑瘦男孩兒,略長的頭發在腦後紮了個小揪揪。
    他麵前是一個簡易的猛火爐灶。明火上架著一口烏黑的大鐵鍋,正有節奏地翻炒著米飯。
    蘇宴炊的嗅覺很靈。
    很遠就聞到了雞蛋被熱油激發的焦香,還有那很難讓人忽略的蔥香。
    走近了她便看清那男孩兒的動作。
    他手腕一抖,把那口大鐵鍋向前一送,那些金黃色的米飯在空中鬆散翻騰,粒粒分明清晰可見。
    然後他又輕鬆把那團金黃接住,讓米飯在快速均勻接觸鍋壁的那一瞬,又被第二次拋起。
    “去問問價格,如果不貴就買一份嚐嚐。”蘇宴炊說道。
    “買他的飯嗎?”周執涵有些不解,“但這蛋炒飯我也會做,而且做得很好吃。”
    蘇宴炊直接笑了:“大家都是廚師,偶爾吃一下別人做的也不錯。”
    周執涵抿了抿唇,視線在那口翻飛的鐵鍋上停留了兩秒便沒再多說什麽,邁步拐到小攤前:“蛋炒飯多少錢?”
    男孩的動作不停,麵無表情地報出一個數字:“兩千。”
    “來一份。”周執涵道。
    “我隻收匿名幣,這份有人要了。還有下一份也有人要了,都炒完才炒你的。”小男孩兒語氣生硬。
    周執涵用匿名星幣付了款,在一旁等待。
    男孩的年紀看起來不超過十七八歲,那雙握著鍋柄的手上青筋突出,看上去格外有力。
    接下周執涵這單生意的同時,他已經手腕一斜,把鍋中金黃的米飯倒入一隻食品盒,遞給了模型攤的攤主:“旺叔,這份紅姐的。”
    模型攤主接過食盒,套入一個不透明袋子,小跑著不見蹤影。
    男孩兒已開始準備炒第二份。
    蛋炒飯看似簡單,實際在廚行的流派很多,市麵最主流的有兩種。
    一種是金銀蛋炒飯。先炒蛋,再炒飯。金色蛋塊兒混在白色米飯中,吃在口中蛋是蛋,飯是飯。
    第二種是金包銀炒法,也是揚州炒飯的做法。蛋液均勻包裹米飯後炒製,炒出來看不到蛋,卻每粒米充滿蛋香。
    蘇宴炊教給周執涵的,就是第二種炒法。
    眼前這小男孩兒,亦是炒的金包銀。隻見他熟練地把蛋黃從蛋白分離,攪打均勻後拌入冷飯。
    “為什麽不兩份一起炒?”周執涵見他隻準備了一人份的米飯,便問他。
    少年嘴角嘲諷一勾,根本就不理他。
    鍋燒燒熱了下油滑鍋,少年手肘轉了一圈,那油就輕鬆沾滿了鐵鍋的大部分區域。
    將滑鍋油倒走後重新下油,下入裹滿蛋液的米飯。
    少年用炒勺在米飯上輕輕壓動,把飯壓勻成薄薄一片,忽然一個顛鍋,那一大片米飯被完整翻了個麵。
    他用炒勺把飯打散,便開始了快速顛鍋。
    米在鍋裏啪啪作響,粒粒分明地蹦跳,再下入蛋清繼續翻炒。直到撒入蔥花,大翻幾翻出鍋。
    整個過程極度絲滑,時間不超過兩分鍾。
    站在一旁的周執涵看得聚精會神。隻覺自己被濃鬱的蛋香和鑊香包圍。
    少年把這份飯打包好,又快速開始炒屬於周執涵的那份。
    也是從頭開始,打蛋、拌米、炒製,一步不差。
    待周執涵接過那碗熱氣騰騰的炒飯,他已等不及找個地方坐下來。直接站在攤位旁,用簡易小勺挖了就送進口中。
    一碗其貌不揚的飯,周執涵卻嚐出了不同。
    米飯入口前,他的鼻子已經先一步聞到了那股微微焦香的氣味。
    一種類似於火焰的味道。
    熱騰騰的炒飯入口。米飯幹燥,蛋香濃鬱。細細咀嚼能吃出米粒內裏的彈性和嚼勁。
    他此刻心裏隻有一個字。
    香!
    除了這些食材基本的香味,他還吃出了一股特殊的香氣,像是為這道蛋炒飯注入靈魂的氣味。
    他知道這是什麽了。也知道小蘇為什麽要求他來買這一碗飯。
    這就是小蘇一直告訴他的“鍋氣”。食物表麵因為高溫快速失水,而帶來的微焦酥脆感。
    也是他一直沒有做到完美的那部分。
    一口接一口,強烈的食欲被勾引又被滿足。一小碗飯很快見底。
    相比他自己炒的蛋炒飯,這一碗確實更好吃。
    離開了小攤。
    周執涵仍在仔細回味著剛才觀摩到少年炒飯的過程,以及吃下那碗蛋炒飯的口感。
    “感覺怎麽樣?”蘇宴炊的聲音從他的背包裏傳來。
    一聽這話,周執涵停了步子:“我大概知道我的問題出在哪裏了。”
    ……
    夜市的空氣被他甩在身後。
    周執涵在碼頭的付費浴室洗了個澡,換掉今天出了一身汗的衣服,回了倉庫。
    關上鐵門,室內燈照著一室的物品,投下拉長的輪廓。
    周執涵鑽進睡袋。他的枕邊是個被臨時充當床頭櫃的小箱子。
    但他卻沒有把小木盒放在那裏。
    手指溫熱,他把她拿進了睡袋。
    “這裏不比公寓,我怕我睡著了,萬一有賊……”周執涵的聲音在安靜的倉庫裏響起。
    他伸手拉上拉鏈。
    蘇宴炊的空間一下子變得狹窄溫暖。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一側緊緊貼在睡袋內壁。
    另一側,則貼在他的胸口。
    這是從沒有過的零距離接觸。
    倉庫外偶爾傳來貨運飛行器飛馳而過的尖嘯。
    蘇宴炊隻聽得四周愈發靜謐。
    黑暗中,她的聲音輕輕響起:“周執涵,你以前是不是做過飯?”
    這個問題其實她醞釀了很久。他對有些食材很陌生,但有些食材他像是見過的。
    至於炒菜拿鍋的手勢,他像是本來就會一點。
    周執涵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為什麽這麽問?”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低沉。
    “直覺,”蘇宴炊的聲音從睡袋裏發出,顯得有些悶,“你似乎對廚房和食材,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不像一個完全的門外漢。”
    周執涵沉默良久。
    “做飯談不上。在我很小的時候,好像進過一個很溫暖的廚房,但是那時的記憶不太完整。”
    他頓了頓,像在努力搜找那些模糊的碎片。
    “那裏有種很好聞的味道。爸爸會讓我站在一張小凳子上,教我用一把小刀,切一種白色的東西……”
    “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我不被允許靠近任何與廚房有關的地方了。嗯,不聊這些了。”
    他中斷了話題,抱著小木盒子翻了個身。
    蘇宴炊能感覺到,在談剛才這個話題時,他的身體繃得很緊,一直放鬆不下來。
    她主動換了個話題:“想學那個男孩兒的炒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