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風暴,從擊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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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如遭雷擊,定定地看著瓦立德。
其實,當時去呼喚瓦立德,他更多是出於本能和“政治正確”的舉動。
但此刻卻被瓦立德如此珍而重之地提起賦予了遠超他想象的分量……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震驚、被認同的震動、以及一絲久違的……
仿佛被真正“看見”的暖流,猛地衝垮了他心中最後那道名為“權衡利弊”的堤壩。
原生家庭積攢的所有冰冷與不甘,似乎在這一刻,被這意想不到的“情義”紐帶,燙得融化了一角。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
隻是看著瓦立德那雙寫滿信任的眼睛,然後,重重點頭。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去摁下緊急通話鍵時,瓦立德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等。”
黃毛此刻心裏也在歎氣,也就此刻的薩總好騙一點……
過兩年,經過鐵與血的洗禮後的薩總,自己這大學生道行估計就沒那麽好使了。
當然,他也不得不承認,多多少少還是沾了本尊的光。
一個普通大學生在穆罕默德麵前玩這套,純屬找死。
本質上,穆罕默德信的不是黃毛的嘴,而是信瓦立德背後能攪動王國能源命脈的輸油管、能買下小國財政的黑金卡、能讓班達爾都忌憚三分的‘真主神跡’光環!
穆罕默德動作一僵,疑惑地看向瓦立德。
他發現,瓦立德正用一種近乎“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不免心裏有點打鼓,
“啥?有話你就說。”
“哥……”
瓦立德一臉“你沒搞錯吧”的無語表情看著他,
“哥!你打電話給王儲殿下,就光匯報問題?
‘父王,班達爾叔叔叛國啦!’
然後呢?
解決方案呢?
應對措施呢?
後續影響怎麽處理?
你讓殿下怎麽辦?
直接派兵來抓人嗎?
打草驚蛇怎麽辦?
證據鏈完整嗎?
其他派係會不會借機攻擊蘇德裏係?
這些你都想過嗎?
你匯報隻甩問題不給方案,是等著挨罵還是等著被邊緣化啊?!”
穆罕默德被這一連串連珠炮似的問題砸得有點懵,舉著手機僵在原地。
瓦立德的質問像鞭子一樣抽在他臉上。
他習慣了執行,習慣了在框架內解決問題.
這種需要立刻拿出全局性、政治性應對方案的情況,超出了他日常處理的範疇。
他臉上閃過一絲被戳中軟肋的窘迫,訕訕地放下了手機,眉頭緊鎖,陷入了真正的困境。
他煩躁地在貴賓室裏踱了兩步,揉了揉眉心,半晌,才帶著一絲無奈和茫然看向瓦立德,
“除了立刻通知父王來製止,我…我一時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他心裏也在吐著槽。
淦!道理老子能不懂?
可這題……特麽的超綱了啊!
而且!掀桌抓人,是個人都會!
但具體怎麽掀才能讓老子既立功又不背鍋?
穆罕默德表示,道理他懂,可這件事讓他給解決方案就是為難他了!
瓦立德看著他這副樣子,心中了然。
這就是穆罕默德目前最大的困境。
有野心,有能力,想作為,卻囿於“非繼承人”身份和長期被家庭忽視,而不敢主動作為。
說白了,就是缺愛!
從而沒有“主人翁”意識,總把自己定位在執行者而非決策者。
這種情況下,瓦立德也隻能放棄逼著穆罕默德喊出什麽‘先生教我’的想法了。
主要是時間不等人。
穿越者“黃毛”的狡黠和屬於“瓦立德王子”的野性融合,讓他敏銳意識到,此刻正是他登上沙特政治大舞台的最佳時機。
而且,也沒有比此刻更適合將塔拉勒係推入權力棋局核心的時機了。
他隻能主動出擊。
反正結合曆史上MBS囚母殺記者的黑料,他也看出來了,其實穆罕默德就是一個受!
那些瘋狂的舉動,其實都是高壓彈簧重壓後的反彈。
瓦立德深吸一口氣,嘴角翹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辦法?”
鋪墊至此,終於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分析利弊,獻上投名狀,也為自己和塔拉勒係謀取最大的政治資本。
“哥,事情沒那麽簡單,但也不是死局。
關鍵在於,我們怎麽利用這件事,讓它變成你的機會,而不是麻煩……”
瓦立德的目光銳利起來,開始勾勒他腦海中成型的計劃……
他湊近穆罕默德,壓低了聲音,
“哥,我問你,為什麽要製止?
班達爾叔叔搭了這麽好的台子,花了這麽多心思,邀請了這麽多觀眾……我們怎麽能辜負他?”
穆罕默德心頭猛地一跳,看著瓦立德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光芒,一種不妙的預感……
或者說,一種被點燃的興奮感,悄然升起。
“我們隻需要……”
瓦立德的聲音更低,幾乎成了氣音,在穆罕默德耳邊快速地說著。
他的話語如同魔鬼的低語,勾勒出一個大膽、冒險、近乎瘋狂,但一旦成功收益將無法估量的計劃。
穆罕默德越聽眼睛瞪得越大,臉上的驚駭逐漸被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這個計劃太損了!
也太險了!
但……也太特麽的絕妙了!
簡直是為他穆罕默德量身定做的登天梯!
“瓦立德!你……”
穆罕默德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卻仿佛在權力漩渦中浸淫了數十年的堂弟,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最終,他重重一拳擂在瓦立德肩膀上,臉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那笑容裏充滿了遇到知己般的興奮和找到破局之法的狂喜,
“你這腦子……太壞了!但我……好喜歡!”
瓦立德被他那過於直白的“喜歡”弄得嘴角微抽,剛想提醒他正事要緊,卻見穆罕默德已經掏出了他那部加密衛星電話。
然而,穆罕默德接下來的動作,再次讓瓦立德見識到了什麽叫“王室精英的貪婪本色”。
穆罕默德並沒有直接撥給父親薩勒曼王儲,而是飛快地撥通了另一個號碼,那是他心腹管家的專線。
“是我。”
穆罕默德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靜,“聽著,立刻!去外廳下注台,用我的私人賬戶,下注一千萬美金。”
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正用“你特麽在逗我?”眼神看著他的瓦立德,臉上露出一絲“你懂的”的狡黠笑容,對著話筒清晰地說道:“買——平局!”
瓦立德:“……”
他徹底無語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簡直想扶額,
“我說……哥,你這算盤珠子都快崩到我臉上了!
既要抓叛國者立潑天大功,又要順手撈一千萬美金外快?
你這叫既要又要的,也不怕打草驚蛇啊!”
穆罕默德嘿嘿一笑,絲毫不以為意,甚至帶著點得意地晃了晃手機,理直氣壯,
“有錢不賺王八蛋!這種掙錢的機會太難得了!
再說了,我這舉動,是聲援你!他們沒那個腦子的!”
他心道:1賠50!一千萬下去,就是五億美金啊!
雖然比起功勞不算什麽,但不要白不要!足以武裝一支小型精銳衛隊了!
瓦立德看著他這副“奸商”嘴臉,又好氣又好笑。
但轉念一想,穆罕默德這種骨子裏的實用主義和抓住一切利益的本能,不正是他選擇投資這位未來“鐵腕王儲”而非圖爾基的原因之一嗎?
穆罕默德心滿意足地掛斷了管家的電話,臉上的笑容收斂,深吸一口氣。
終於,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和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按下了那個直通王國權力巔峰的、代表著他父親薩勒曼王儲的加密通訊快捷鍵。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通,顯然另一端也在等待或關注著什麽。
“父親……”
穆罕默德的聲音沉穩而恭敬,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力壓抑的急促,
“很抱歉打擾您。但我剛剛在班達爾叔叔的比賽現場,獲得了一份極其緊急且事關王國安全與王室尊嚴的絕密情報。
情況萬分危急,涉及叛國、間諜行為、國土安全以及……王室成員的謀殺陰謀。
我請求立刻向您做緊急匯報,並……附上我初步擬定的應對處置方案。”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隨即傳來薩勒曼王儲那沉穩而極具壓迫感的低沉嗓音,聽不出太多情緒:“講。”
穆罕默德看了一眼身旁對他微微點頭的瓦立德,挺直了脊背,開始用最精煉、最清晰的語言,將平板上的驚天陰謀和自己的“瘋狂計劃”和盤托出。
……
窗外,熾熱的陽光灼烤著大地,跑道上的布加迪威航和幻影20009依舊沉默,如同即將被引爆的火藥桶。
而貴賓室內,決定無數人命運的風暴,正通過加密的電波,悄然席卷向王國的最高權力中心。
瓦立德靠在窗邊,目光投向遠處跑道起點處那輛即將成為“人肉炸彈”的布加迪,以及那個對此一無所知的年輕王子費薩爾。
他摩挲著二管家小安加裏悄悄遞來的那張代表塔拉勒係無盡財富的黑卡邊緣。
“富貴險中求?”
他無聲地低語,眼中最後一絲屬於“黃毛”的跳脫徹底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海般的幽邃和掌控棋局的冰冷鋒芒,
“不,這局,我要通吃。”
……
貴賓室內,加密衛星電話的忙音如同最後一聲心跳,沉入死寂。
穆罕默德緩緩放下緊貼在耳邊的電話。
他背對著瓦立德,麵朝著落地窗外熾熱陽光下那兩尊沉默的等待結局的鋼鐵造物。
窗玻璃映出他此刻的麵容。
緊繃、冷硬,如同利雅得新城工地上澆鑄的混凝土基柱。
所有情緒都被深深壓實,隻留下一種近乎岩石的凝重。
幾秒鍾,或者更久。
終於,他轉過身。
那雙蘊藏著野火與不甘的深邃眼眸,此刻沉澱著風暴過後的沉靜,直直看向瓦立德。
“父王同意了我們的計劃。”
瓦立德嘴角習慣性地向上扯了扯,肩膀聳了聳,“哥,是你的計劃。”
功勞是你的,風險和責任,也請扛好。
塔拉勒係隻做遞刀的功臣,不做衝鋒的炮灰。
穆罕默德沒有立刻反駁。
他定定地看著瓦立德,眼神複雜難言。
那份“喚醒之恩”的情義紐帶,那份精準刺中他內心最隱秘傷疤的銳利,那份足以顛覆王國格局的驚天情報,還有此刻輕描淡寫將潑天功勞拱手讓出的姿態……
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衝擊力。
原生家庭積攢了三十年的冰冷與忽視,似乎在這衝擊下,裂開了一道縫隙,透進了名為“被選中”、“被信任”的光。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多餘的話語,右手撫上胸口,對著瓦立德,微微躬身。
一個標準的、屬於王子之間表達最高敬意與承諾的禮儀。
“瓦立德·本·哈立德,”
“若我真有那一日……”
“必不負你今日之情!”
瓦立德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琥珀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了然。
他伸出手,不是去扶,而是同樣撫胸,微微頷首回禮。
“哥,”
他聲音清朗,打破了過於凝重的氣氛,帶著點催促的意味,
“該登上你的舞台了。”
出乎瓦立德意料,穆罕默德卻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是我們的舞台。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而是我們共同的。”
瓦立德微微一怔,隨即,一個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在他臉上綻開。
不是偽裝,不是算計,而是帶著點少年氣的暢快。
他伸出手掌。
穆罕默德毫不猶豫地抬手。
啪!
兩隻手掌在空中重重一擊,清脆的擊掌聲在寂靜的貴賓室裏回蕩,如同戰鼓擂響前的號令。
相視一笑間,是無需言語的同盟確認,是野心與智謀碰撞出的火花。
穆罕默德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
他左手下意識地撩開白袍前襟往胸前一夾,轉身大步流星走向那扇緊閉的隔音門。
緊隨其後的瓦立德差點笑了場。
好吧,這動作,很穆罕默德!
可以說是後世穆罕默德一切行動之前的標誌性動作。
就在厚重門扉被穆罕默德用力拉開時,瓦立德的腳步,不著痕跡地……
頓住了那麽一瞬,極其自然地微微落後了半個身位。
這個細微到幾乎難以察覺的動作,卻正是黃毛從小到大那華夏幾千年的曆史書沒有白讀的明證。
老子能僅憑後世幾篇公開報道就真信你是虛懷若穀的李世民?是雄才大略的朱棣?
萬一骨子裏是那個刻薄寡恩、連親兄弟和心腹謀士都容不下的雍正呢?!
穆罕默德此刻的真誠或許不假。
但權力這杯酒,喝多了是會變味的!
與其做那個運籌帷幄卻難免“狡兔死走狗烹”的鄔思道,不如學學十三爺胤祥。
垂下眼睫,斂去眸中所有屬於“黃毛”的跳脫與算計,瓦立德重新掛上那副帶著幾分少年懵懂、幾分富貴閑適的閑散王子麵具。
風暴,已然降臨。
而舞台中央的主角,已就位。
那沙特永不墜落的太陽,也已悄然升起,無聲地俯瞰著風暴的肆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