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舊案了,新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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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正卿看著那些遠去的馬車,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你方才所說的那些夢,是好夢嗎?它們,讓蘇聞背棄了愛侶,讓趙康拋棄了妻兒,讓老畫師動了偷盜嬰兒的惡念,更讓所有畫師,都變成了排斥異己、濫用暴力的狂徒。”
    “它們,不僅傷害了做夢者自己,更深深地,傷害了那些愛著他們的家人與朋友。這樣的夢,早已不是什麽精神的寄托。”
    宋正卿看著妹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它們,是會吃人的噩夢。而你所做的,不過是叫醒了一群即將被噩夢吞噬的人罷了。”
    一番話,瞬間點醒了宋雪凝。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王銘走上前來,對著宋氏兄妹,拱手行禮。
    “宋公子,宋姑娘,此次丹青之劫,得以了結,二位,居功至偉。王某代京城百姓,謝過二位了。”
    宋雪凝還禮道:“王大人言重了。我等不過是盡了些綿薄之力罷了。”
    王銘又與二人寒暄了幾句,便也帶著衙役離開。
    空曠的破廟前,隻剩下了宋氏兄妹,與一直默默等候在一旁的柳青。
    柳青走到宋雪凝的麵前,眼中,滿是感激。
    “雪凝,謝謝你。”
    宋雪凝微微一笑。
    “柳青,你也是畫畫的,他們口口聲聲說為繪畫藝術獻身,究竟是崇高,還是瘋狂?”
    柳青沉默片刻,答道:“藝術本應滋養人性,而非吞噬人性。若以犧牲他人、毀滅自我為代價,那不過是執念的借口,與藝術無關。”
    數日之後,消息陸續傳來:
    顧雲飛和林丹青這兩位最早受害也受傷最重的畫師,雖僥幸保住了性命,卻一直未能蘇醒,如同沉沉睡去。
    大夫診斷後皆搖頭,稱其心神耗盡,識海枯竭,非藥石所能及,能否醒來,全靠自身造化。
    顧家將其接回府中精心照料。
    而林丹青無親無故,宋雪凝便出資將他安置在一處清靜院落,派人看護,也算全了這段書齋情誼。
    一段時間後,林丹青悠悠醒來。
    蘇聞在月兒及其父母的日夜陪伴下,身體逐漸好轉。
    他好像失去了繪畫的才能與興趣,甚至對筆墨產生了一絲畏懼。
    醒來後,他對那段瘋狂的記憶模糊不清,隻餘深深的愧疚。
    他央求父母上門正式提親。
    不久後,便與月兒成了婚,婚後接手了嶽父家的一間小鋪麵,老老實實做起了買賣,日子雖平淡,卻踏實。
    他再未提起過仙子二字。
    而趙康,則在醒來後便徹底瘋了。
    他時哭時笑,整日抱著一個枕頭,時而稱之為仙子跪拜乞憐,時而怒罵其為妖物廝打不休。
    其餘畫師大多與蘇聞情況類似,僥幸生還,卻失去了繪畫的靈性與關於此段經曆的記憶,回歸了尋常生活。
    也不知日後能不能尋回繪畫的技藝。
    唯有那位將仙子視作女兒的老畫師司空遠,在清醒後不久,便帶著那個撥浪鼓,孤身離開了京城,不知所蹤。
    有人說他去了遠方尋找心靈的安寧。
    壁畫仙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宋雪凝與宋正卿心中仍存著一個巨大的疑問,那壁畫上為何會有他們父親宋安之的印章?
    二人再次前往京郊拜訪顏真老人。
    顏真老人聽明兄妹二人的來意,也是麵露訝異。
    他仔細回想良久,渾濁的眼中才閃過一絲恍然,卻又帶著更多的不確定。
    “宋安之,宋翰林……”老人喃喃道,“經你們這麽一提,老朽似乎有點印象了。那應該是我很小的時候,隱約聽家中長輩提起過幾句。”
    他努力追溯著模糊的記憶碎片:“那時,我祖父尚在人世。他晚年雖然後悔,但那幅壁畫在當時確實被認為蘊含著一絲非同尋常的靈性,甚至被傳得神乎其神。”
    “令尊宋安之大人,當時似乎在禮部任職?具體職司老朽記不清了,隻恍惚記得,好像是因為某件涉及皇室祈福或者安定民心的大事。”
    顏真老人皺緊眉頭,顯然記憶已非常朦朧:“似乎就是那時,朝廷派宋翰林來接觸過我祖父。他或許是在勘察壁畫時,出於欣賞留下了自己的印記。畢竟,翰林清流的印章,本身也帶著一股文運正氣。”
    他搖了搖頭,帶著歉意說道:“年代太久遠了,老朽那時年幼,具體是何儀式,其中又有何內情,實在記不真切了。隻依稀記得有這麽一樁合作,但詳情早已湮沒無聞。令尊為人正直,此事想必也僅是公務牽涉而已。”
    宋雪凝與宋正卿對視一眼,心中疑雲非但未散,反而更加濃重了。
    當年那場所謂的“祈福儀式”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是單純的公務,還是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忘憂齋經曆的一連串詭異案件,好像和這場儀式有關。
    幾天後,柳青來忘憂齋玩耍。
    “雪凝,兄長,你們快來聽聽,京城裏出了樁趣事!”柳青人未到,聲先至,手裏還揚著一張抄錄的紙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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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雪凝和宋正卿從書架後探出頭來。
    “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宋雪凝笑著問道。
    “你們可知道工部主事周明軒?”柳青神秘兮兮地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就是那個素有‘妻管嚴’之名的周大人。”
    宋正卿點點頭:“略有耳聞,聽說他對他夫人是言聽計從。”
    “何止是言聽計從!”柳青將紙箋拍在桌上,忍著笑道,“這位周大人,前幾日與同僚飲宴,酒過三巡,竟當場作了首《自嘲》詩,如今已經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她清了清嗓子,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
    “金樽玉盞興正濃,忽聞卿咳意已窮。
    滿朝文武皆不懼,唯恐娥眉鎖一重。”
    念罷,柳青自己先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聽聽,‘唯恐娥眉鎖一重’,這不就是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皺眉頭嘛!真是把懼內二字寫到了骨子裏,有趣,當真有趣!”
    宋正卿聽完,卻是微微一笑,拿起那張紙箋細細品味。
    “依我之見,這可不是‘懼內’,”他溫聲反駁道,“這前兩句雖是自嘲,可最後一句,‘唯恐娥眉鎖一重’,怕的不是夫人發怒,而是怕心愛之人有半點不悅。這哪裏是懼,分明是深入骨髓的珍之重之啊。”
    宋雪凝也湊過來看了看,讚同地點頭:“兄長說得對。人人皆笑周大人懼內,我倒覺得,他是個難得的妙人。能將這份愛重與疼惜,用如此詼諧的方式寫出來,既給了妻子顏麵,又全了夫妻情分,這才是大智慧。”
    “哎呀,就你們兄妹倆會解讀。”柳青撇了撇嘴,但眼中也多了幾分思索,“不過聽你們這麽一說,倒也確實如此。看來這周大人與周夫人,當真是情深意篤,是京城裏的一段佳話了。”
    三人正說著,書齋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一位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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