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既然找到了這水莽草的來曆，那書中可有記載破解之法？”宋雪凝急切地問道。
    這才是眼下最關鍵的問題。
    周明軒等人身上的腐爛已經日益惡化，再拖下去，隻怕真要如書中所說力竭而亡。
    宋正卿麵色凝重，繼續往下讀，神情卻驟然一沉。
    “怎麽了，兄長？”宋雪凝心頭一跳，連忙追問。
    “書頁被人撕掉了！”孫振清把書向後連翻數頁。
    宋雪凝湊近一看，果然，記載水莽草傳說的那一頁之後，是十幾頁參差不齊的撕痕。
    分明有十幾頁早已被撕去。
    而且那撕痕陳舊，絕非最近所為，是多年前就留下的。
    “此書是孤本，天下僅此一冊。”宋正卿歎了口氣。
    “這書是怎麽得來的？怎麽會這樣？”宋雪凝忍不住問。
    “說來也是緣分。三年前我路過城南的破廟，看見一個乞丐正準備生火，手裏拿來引火的正是這本《南山穢芳錄》。我見它紙質古樸，非同一般，便花了幾十文錢從他手裏換了下來。當時我覺得賺了，他也覺得賺了。”
    宋雪凝頓時明白：“你的意思是，那幾頁當時就被那乞丐撕去引火了？”
    “十有八九。現在想來，他怕是隨手扯下幾頁，用來點燃潮濕的木柴了。那時我還慶幸，隻是少了十幾頁，而不是半本書都被燒掉。”
    真是天意弄人！
    就在三人沉默相對時，忘憂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車聲。
    隨即，一位衣著華貴卻滿麵淚痕的老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宋姑娘！宋公子！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吧！”老婦人朝著兄妹二人哭訴。
    來人是城東萬金堂的錢老夫人。
    萬金堂是做金銀首飾生意的，錢家因此富甲一方。
    宋雪凝連忙上前扶住：“錢老夫人，您別急，慢慢說，令郎怎麽了？”
    錢老夫人泣不成聲，在丫鬟斷斷續續的補充中，宋雪凝才弄清原委。
    錢沐是萬金堂的少東家，出了名的大孝子，至今未娶，說是要侍奉母親終老。
    上門的媒婆不計其數，卻都被他客客氣氣地請走了。
    可就是這位大孝子，竟也出現了與周明軒等人一模一樣的症狀！
    他也是去過情人河之後，便不吃不喝，形容枯槁，整日將自己關在房裏，嘴裏反複念著一個名字。
    阿雙。
    “我們起初都不知道這‘阿雙’是誰，”錢老夫人悔恨交加，用帕子用力摁著眼角。
    “還是府裏的老嬤嬤想起來，那恐怕是開藥鋪的陸家那丫頭，陸霜。我們以為是‘阿雙’，其實是‘阿霜’。”
    “陸霜？”宋雪凝想起那個在河邊偶遇的采藥女。
    既然阿霜就在京城，為何不直接請她相見？
    “宋姑娘，不瞞你說，當年是我糊塗啊！錢陸兩家本是世交，沐兒和霜兒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可後來陸家遭難，家道中落，我便硬生生拆散了他們，以門第之別逼著沐兒斷了念想。我那孩兒至孝，不忍違逆我，隻得順從。可自那以後，他便心灰意冷，立誓不娶，說是要侍奉我終老。我如今才明白，他心裏從來就沒放下過！是我這當娘的害了他啊！”
    她說到痛處，捶胸頓足。
    “如今沐兒性命垂危，我這張老臉還要來何用！宋姑娘，我聽說你正在查這案子，求你幫幫我，陪我一起去請陸霜姑娘吧！我親自去給她賠罪，求她看在往日情分上，去見見我家沐兒，一解他的相思之苦，救他一命！”
    看著一位母親如此痛徹心扉地懺悔，宋雪凝心有不忍。
    她點頭道：“老夫人放心，我陪您去。此事關乎多條人命，陸姑娘或許也是關鍵。”
    她也認為，隻要讓錢沐見到初戀，那份刻骨的思念或許就能化解。
    眾人隨即前往藥鋪。
    ……
    回春堂藥鋪裏，陸霜見到聯袂而來的錢老夫人與宋雪凝，似乎並不意外。
    錢老夫人一見陸霜，未語淚先流，不顧身份就要當眾下跪：“霜兒，伯母給你賠罪了！當年是我豬油蒙了心，對不住你，更對不住沐兒！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你救救沐兒！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陸霜神色複雜，眼中閃過一絲波動。
    她伸手穩穩扶住錢老夫人，沒讓她跪下去，聲音清柔卻帶著疏離：“錢老夫人，往事已矣，不必如此。”
    “你不願救我家沐兒嗎？”
    “醫者父母心。即便您不來，若知錢大哥有難，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她轉而看向宋雪凝，微微頷首：“宋姑娘也來了。”
    宋雪凝凝視著她：“陸姑娘，錢公子的情況與工部幾位大人相似，恐怕並非尋常病症。我們懷疑，與情人河中的水莽草有關。”
    陸霜眸光微動，沉吟片刻：“水莽草？我也說不準。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錢府看看吧。”
    錢老夫人頓時大喜過望。
    ……
    錢府，內院。
    華麗的臥房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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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沐躺在床上，原本豐神俊朗的容顏，此刻已瘦骨嶙峋。他雙眼空洞地望著床頂，癡癡呢喃：
    “阿霜，我的阿霜，你在哪裏。”
    錢老夫人站在門口，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才抑住嗚咽。
    宋雪凝與陸霜一同走進房間。
    陸霜望著床上那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故人，清麗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忍與複雜。
    “陸姑娘，求求你，跟我兒說幾句話，救救他吧！”錢夫人拉著她的手，老淚縱橫。
    “夫人，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救他的。”陸霜輕聲安慰。
    或許，真情真能喚醒迷失的靈魂。
    或許，當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出現在眼前，那魔咒便會不攻自破。
    在眾人的注視下，陸霜緩緩走到床邊。
    她俯下身，用那清泉般動聽的聲音，輕輕喚道：
    “錢大哥，我是阿霜，你還記得我嗎？”
    陸霜的聲音如同春日裏最溫柔的風，輕輕拂過寂靜的臥房。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盯著床上的錢沐。
    錢沐口中那癡癡的呼喚，終於停了下來。
    空洞的眼神裏，似乎恢複了一絲清明。
    錢沐僵硬地轉過頭，望向床邊的陸霜。
    目光從她清麗的臉龐，滑過關切的眼眸，最後落在她微抿的嘴唇上。
    宋雪凝仔細地觀察著錢沐的反應。
    有那麽一瞬間，錢沐眼中的瘋狂似乎真的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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