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愛恨從來兩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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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婉兒的話,擲地有聲。
    那撲麵而來的墨綠色觸手,竟在空中微微一滯。
    宋雪凝不由得對李婉兒高看一眼。
    “說得好!”柳青咬緊牙關,不顧一切地衝到搖搖欲墜的宋正卿身邊,緊緊牽住了他冰冷的手。
    “正卿,你聽見了嗎?醒過來!你看看我,看看雪凝,看看婉兒。真實的才是美好的,我們才是真實存在的。就算你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雲舒,也要過好自己的生活。過去的無法改變,現在的才能握在手中。”
    “噗!”
    宋正卿在兩位女子的激勵下,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猛地俯下身,咳出了一大口漆黑如墨的淤血。
    淤血當中夾雜著許多水莽草的根須。
    那口血落在地上,竟滋滋作響,散發出陣陣惡臭。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原本被癡迷和瘋狂占據的眼睛,恢複了一絲清明。
    “咳咳……”
    他用盡全身力氣說道:
    “我想起來了。”
    “雲舒,那個畫上的背影。”
    “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初戀。”
    “啊?那她是誰?”宋雪凝、柳青、李婉兒三人同時問道。
    “她是我幼時鄰家的姐姐。那一年我五歲,她十五歲,自然沒有男女之情。而我貪玩失足落水,是她不顧一切地跳下來救我。為了救我,她自己卻再也沒有上來。”
    “我把她的背影畫下來,掛在書房,是為了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了這份恩情。”
    “陸霜,是你的水莽草之毒,把它扭曲成了男女之愛。水莽草不過是你意識的延伸。你是不是覺得,人這一輩子除了男女之情,就沒有別的美好了?”
    陸霜卻冷笑道:“你們三個,竟然爭搶同一個男人,還口口聲聲說什麽活出自己的美好?”
    宋雪凝怒道:“這是我哥,你別胡說八道!”
    陸霜卻道:“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些負心男子都說,你們二人看似兄妹,實則醃臢!”
    三女大怒。
    尤其是宋雪凝。
    當初王衙內為了報複宋雪凝,便編造出這等惡毒謠言。
    後來她以為沒人再提,沒想到居然從陸霜的嘴裏聽到了。
    這個王衙內,真是該死!
    宋雪凝看了看李婉兒和柳青,好在她們也不相信王衙內狗嘴裏吐出的狗牙。
    宋正卿卻淡淡一笑。
    “錯了,阿霜,你錯了。”
    一個虛弱至極的聲音,在混亂的夜風中響起。
    陸霜瘋狂催動咒語的動作猛地一滯。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錢府的兩名家丁,正吃力地攙扶著一個形銷骨立的身影。
    竟是奄奄一息的錢沐!
    他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急促,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
    “霜兒,我所念所想,從來都隻有你啊!”他語帶哀歎,氣若遊絲。
    陸霜臉上的癲狂瞬間凝固,譏諷道:“隻有我?哈哈哈,錢沐啊錢沐,事到如今,你還想用這種謊話來騙我,騙你自己?你若心裏隻有我,為何當年在你母親以死相逼時,你退縮了?你選擇了你的孝道,舍棄了我!”
    宋雪凝心中一動:原來是錢老夫人當年棒打鴛鴦。
    錢沐痛苦地閉上眼,複又艱難地睜開,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悔恨:“是,我選了孝,我無法眼睜睜看著母親撞死在我麵前。我是錢家獨子,我不能,那是我的桎梏,我的罪……”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半晌才緩過氣:“可自你之後,我心中再未裝下過第二人!我立誓終身不娶,並非賭氣,而是因為我這顆心,早在你離開的那一天就死了!空了!再裝不下別人了!”
    他指著自己枯槁的胸膛,聲音泣血:“我用這種方式反抗母親,懲罰自己。為此,我的母親、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勸我、罵我,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們無數次為我介紹姻緣,甚至直接將姑娘領進門來。可我全都拒絕了,全都無動於衷。因為我心中隻有你啊!雖然看不見你,但我的腦海中心裏全是你,閉上眼,就能看到你。”
    “你住口!”陸霜厲聲尖叫。
    錢沐眼中充滿悲涼:“可我萬萬沒想到,我的猶豫、我的懦弱,竟將你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你用這水莽草玩弄人心、製造幻影、折磨無辜,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那個曾在藥圃裏對我微笑,會因救治一隻受傷雛鳥而開心的霜兒,她去哪裏了?!”
    “我心中的阿霜,她善良、堅韌,即便身處逆境,也從未失去本心!而不是被仇恨吞噬,不惜拉上所有人陪葬!”
    “不是我在排斥真實的你。而是你自己,先拋棄了那個真實的自己!”
    “你胡說!”陸霜心神大亂。
    她死死盯著手中的水莽草人偶,嘶聲喝道:“你們都在騙我!殺了他們!給我殺了他們!”
    她瘋狂催動咒語,試圖重新掌控怨靈的力量。
    然而,遲了。
    在她心神失守的那一瞬間,她對玲瓏之魂的控製力,出現了致命的裂痕。
    溪水中的玲瓏之魂,發出了一聲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長嘯。
    那嘯聲中,少了怨毒,多了一絲解脫。
    她不再是陸霜手中那柄指哪打哪的武器。
    百年的仇恨,讓她失去了理智,但並未完全泯滅她的初心。
    正如李婉兒所說。冤有頭,債有主。
    當年的陳元白,或許有苦衷,或許有悔意,但終究是負了她。這份債,她該去找他算。
    可岸上這些無辜的人,他們又做錯了什麽?他們的情感,如此炙熱、真實、又如此無奈,憑什麽要被另一個人的怨恨當做祭品?
    更何況,當年的她,也並非別無選擇。
    她本可以與陳元白和離,隻是她自己不忍放手罷了。
    心若不在了,強留何用?何苦為難自己、折磨自己?
    甚至在他死後,這份執念還折磨了她上百年。
    她猛地轉過身,盯住了那個利用她百年怨念的陸霜。
    是陸霜在控製她,奴役她,讓她死後不得安寧。
    陸霜感受到陸玲的怨氣變化,大驚:“你想幹什麽!難道你要為男人說話?”
    陸玲瓏長歎一聲。
    情人河中的水莽草和陸玲瓏的虛影結合在一起。
    陸玲瓏仿佛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猛地扇了陸霜一個耳光。
    陸霜飛了出去,口噴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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