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獨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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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那間擁擠冰冷的通鋪房間,蕭鏡璃仿佛從一個令人窒息的戰場,退回到了另一個充斥著無聲硝煙的牢籠。
    屋內空無一人,想必其他人仍在前麵忙碌或打探消息。空氣中殘留著劣質脂粉和汗液混合的沉悶氣味,與她方才在暖閣聞到的清冷沉香形成尖銳對比,提醒著她現實的殘酷。
    她走到自己靠牆的鋪位,緩緩坐下。緊繃的神經一旦鬆懈,疲憊便如潮水般洶湧襲來,四肢百骸都泛著酸軟無力。指尖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連日來的掙紮與付出。
    腦海中,晟王李縉那雙洞察一切、帶著玩味與勢在必得的眼睛,與慕容淵最後那充滿失望與痛心的眼神,交替浮現,如同冰與火交織,灼燒著她的理智。
    慕容淵的擔憂是真的,他的痛苦也是真的。她知道。但她更知道,他那份清流世家的驕傲與原則,在這汙濁泥潭裏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的靠近,於她而言不是救贖,而是更深的束縛和軟肋。她必須推開他,哪怕心如刀割。
    而晟王…他的招攬是赤裸裸的利用,是將她視為一件有趣且有用的玩物。但不可否認,這或許是她目前能接觸到的最快、最有力的捷徑。接近權力,才能窺探真相,甚至…複仇。
    代價呢?代價可能是徹底失去自我,淪為權力博弈中更精致的傀儡,甚至可能陷入比教坊司更萬劫不複的深淵。
    兩個選擇,兩條路,都布滿荊棘,都看不到光亮。
    她緩緩躺倒,目光空洞地望著上方模糊的房梁。冰冷的絕望如同毒藤,悄然纏繞上心髒,越收越緊。
    不能屈服。
    她猛地坐起身,眼底那片刻的迷茫與脆弱被強行驅散,重新凝聚起冰冷的銳光。
    她走到牆邊,指尖再次撫上那道深刻的、預示著“碧波池”危險的刻痕。柳煙愚蠢的威脅已經解除,但這警告本身,依舊有效。這教坊司裏,看不見的敵人遠比看得見的更可怕。
    芸娘…她在這場博弈中,又扮演著什麽角色?她是晟王的耳目?還是另有打算?她栽培自己,是為了討好晟王,還是為了…培養一把屬於自己的刀?
    無數的疑問在腦中盤旋。她沒有盟友,沒有依靠,唯一能憑借的,隻有自己的頭腦和這具尚未被徹底摧垮的身體。
    這是一盤她必須獨自下完的棋,對手不明,規則殘酷,每一步都可能滿盤皆輸。
    她需要信息。更多、更準確的信息。關於晟王,關於芸娘,關於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甚至…關於她家族覆滅的真相。
    她不能再被動地等待和反應。她必須主動出擊,哪怕隻是極其微小的一步。
    目光落在牆角那架舊箏上。芸娘看重她的“才藝”,這便是她目前唯一的、脆弱的護身符和敲門磚。她需要將其打磨得更加鋒利,更加無可替代。
    同時…她需要眼睛和耳朵。小禾的善意或許可以利用,但那孩子太過怯懦,不堪大用。這教坊司裏,誰還能為她所用?誰又有可能被收買或利用?
    一個個麵孔在腦中閃過,又被逐一否定。人心難測,一步踏錯,便是滅頂之災。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際,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口。似乎有人在門外猶豫徘徊。
    蕭鏡璃立刻收斂所有外露的情緒,恢複成平日那副沉靜淡漠的樣子,目光警惕地望向門口。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小禾怯生生的臉探了進來,見到她在屋裏,似乎鬆了口氣,又立刻緊張起來。
    “璃…璃姐姐…”她小聲喚道,躡手躡腳地溜進來,飛快地關上門,背靠著門板,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跑過來的。
    “怎麽了?”蕭鏡璃看著她。
    小禾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急急道:“我…我剛才偷偷聽到錢嬤嬤和芸姑姑身邊的春桃姐姐說話…她們說…說柳煙姐醒了之後,一直胡言亂語,說…說不是意外,是有人推她…還、還提到了碧波池…”
    蕭鏡璃的心猛地一沉,麵上卻不動聲色:“哦?然後呢?”
    “芸姑姑去看她了…”小禾的聲音帶著恐懼,“然後…然後就讓人把她挪到最西頭那間空置的廢屋裏去了,說…說讓她靜養,不許任何人探視…”
    最西頭的廢屋…那是幾乎等同於等死的地方。芸娘這是在…封口?她不信柳煙的指控,還是根本不在乎真相,隻是嫌麻煩?
    “還有…”小禾似乎想起了更可怕的事,臉色更白了,“我好像…好像看到那個…那個總是黑著臉、不說話的高個子男人…在廢屋外麵晃了一下…”
    蕭鏡璃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個監視者!夜煞!他出現在柳煙的“病房”外?是芸娘派他去…確保柳煙“靜養”的嗎?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芸娘的手段,比她想象的更冷酷,也更高效。
    “我知道了。”蕭鏡璃打斷小禾的話,聲音平靜無波,“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從未聽過,也從未對我說過。記住了嗎?”
    小禾被她冷靜的語氣震懾,愣愣地點點頭。
    “回去吧。以後聽到什麽,看到什麽,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再來告訴我。”蕭鏡璃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疏離。她不能將小禾拖入更深的危險。
    小禾似乎有些委屈,但還是聽話地點點頭,悄無聲息地又溜了出去。
    房間再次恢複寂靜。
    蕭鏡璃獨自站在昏暗的光線下,心中浪潮洶湧。
    柳煙未死,但已構不成威脅。芸娘用最直接的方式處理了麻煩,也再次向她展示了這裏的生存法則。
    而夜煞的出現…他究竟是芸娘的人,還是…另有所屬?他的監視,到底是為了什麽?
    棋局愈發複雜了。
    她緩緩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冰冷的夜風瞬間湧入。遠處教坊司的主樓依舊燈火通明,笙歌隱隱,仿佛另一個世界。
    她深吸一口寒氣,目光變得愈發沉靜、冰冷。
    獨弈已然開始。她沒有退路,隻能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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