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霧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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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暗河的冰冷刺骨,幾乎凍僵了眾人的骨髓。湍急的水流裹挾著他們,在黑暗中不知漂流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現微光,河岸變得平緩,眾人才得以掙紮著爬上岸邊。這是一處隱蔽的山穀出口,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餘暉給遠處的山巒鑲上一道金邊,卻也預示著黑夜即將來臨。
    慕容淵的情況糟糕到了極點。傷口泡水後發炎腫脹,臉色青白交加,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身體冰冷。阿醜不顧自己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拚命用體溫去暖他,淚水混著河水不住滑落。
    “必須立刻找到地方生火取暖,處理傷口!”灰衣人探了探慕容淵的脈息,眉頭緊鎖如鐵,“他撐不過今夜了。”
    石鋒環顧四周,山穀荒僻,不見人煙。“前輩,這附近可有村落?”
    灰衣人極目遠眺,辨認著山勢走向,沉吟道:“按方位推算,此地應已深入南疆,離‘霧隱寨’不遠。但……”他頓了頓,語氣凝重,“霧隱寨排外,尤其忌憚中原人,我們這般模樣貿然前往,吉凶難料。”
    “顧不了那麽多了!”阿醜抬起頭,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決絕,“隻要能救他,龍潭虎穴我也去闖!”
    灰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猶豫:“好!跟我來!”
    他辨認方向,帶著眾人沿著一條被荒草掩蓋的崎嶇小徑向山中跋涉。阿醜和石鋒輪流背負著昏迷的慕容淵,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夜幕迅速降臨,山林中響起各種不知名的蟲鳴獸吼,更添幾分陰森。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就在眾人精疲力竭之際,前方山穀深處,隱約出現了點點燈火!那燈火並非連成一片,而是星星點點地散布在山腰和穀地,依山而建,正是苗寨特有的吊腳樓!
    霧隱寨到了!
    寨子入口處立著兩根高大的圖騰柱,雕刻著猙獰的鬼神圖案,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神秘可怖。寨門緊閉,有手持彎刀、身穿靛藍土布衣裳的苗人壯漢守衛,眼神警惕地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
    灰衣人示意眾人停下,獨自上前,用一種拗口難懂的苗語與守衛交談起來。他語速平緩,似乎提到了某個名字阿醜隱約聽到“阿帕”或類似的發音),並展示了隨身攜帶的一件信物似乎是一枚刻有奇異紋路的骨牌)。
    守衛仔細查驗了骨牌,又打量了灰衣人一番,神色稍緩,低聲交談幾句後,終於點了點頭,揮手示意放行,但目光依舊充滿戒備地掃過石鋒背負的慕容淵和滿身狼狽的阿醜。
    寨內道路狹窄曲折,以青石板鋪就,兩旁吊腳樓鱗次櫛比,黑暗中傳來低低的犬吠和隱約的人語。空氣中彌漫著柴火、草藥和某種特殊香料混合的氣味。寨中苗人看到他們,紛紛投來好奇、警惕甚至敵視的目光。
    灰衣人似乎對寨子頗為熟悉,徑直帶著他們來到寨子邊緣一處相對獨立、靠近山泉的吊腳樓前。樓前掛著一串風幹的草藥和獸骨,門楣上刻著一個複雜的、類似眼睛的圖騰。
    灰衣人上前,有節奏地敲了敲門。片刻,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身著深色苗服、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和刺青的老嫗出現在門口。她眼神渾濁,卻透著一種洞察世事的銳利,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灰衣人臉上,用生硬的官話緩緩道:“你……回來了。還帶了……麻煩。”
    “阿帕,”灰衣人語氣恭敬,“事出緊急,懇請您出手,救這位朋友一命。”他側身讓開,露出石鋒背上的慕容淵。
    被稱為阿帕的老嫗目光落在慕容淵慘白的臉上,又看了看一旁滿眼哀求、幾乎要跪下的阿醜,沉默片刻,側身讓開通道:“抬進來吧。”
    眾人心中一喜,連忙將慕容淵抬進竹樓。樓內陳設簡陋,卻異常幹淨,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草藥味。中央有一個火塘,塘火正旺,驅散了夜的寒意。阿帕指揮他們將慕容淵平放在火塘旁的竹榻上。
    她上前,枯瘦的手指搭上慕容淵的腕脈,閉目凝神。良久,她睜開眼,搖了搖頭:“傷及肺腑,毒入心脈,失血過多……難。”
    阿醜的心瞬間沉入穀底,淚水奪眶而出:“婆婆!求求您!救救他!無論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阿帕渾濁的眼睛看向阿醜,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她的靈魂:“丫頭,他是你什麽人?值得你以命相求?”
    阿醜一愣,看著慕容淵毫無生氣的臉,心中千回百轉,最終咬牙道:“他……是我的命。”
    簡單的幾個字,卻重若千鈞。灰衣人和石鋒俱是動容。
    阿帕深深看了阿醜一眼,不再多問。她轉身從壁櫃中取出幾個陶罐,裏麵是各種顏色詭異的藥膏和粉末,又拿出銀針、小刀等物。她示意石鋒幫忙褪去慕容淵的上衣,露出猙獰的傷口。
    傷口周圍已經烏黑腫脹,膿血隱隱。阿帕用草藥水清洗傷口,手法熟練精準,然後取出銀針,在傷口周圍快速刺下,針尖泛著幽藍的光澤,似乎淬有奇藥。接著,她用小刀刮去腐肉,動作幹脆利落,看得阿醜心驚肉跳,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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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外傷,阿帕又撬開慕容淵的嘴,灌入一碗墨綠色的、氣味刺鼻的藥汁。慕容淵在昏迷中痛苦地蹙眉,身體微微抽搐。
    “能不能熬過去,看他的造化,也看……天意。”阿帕做完一切,擦了擦手,語氣平淡,“你們今晚可以留在這裏照顧他,但記住,寨有寨規,莫要隨意走動,莫要招惹是非。”說完,她便轉身走進了內室,不再理會眾人。
    阿醜撲到竹榻邊,緊緊握住慕容淵冰冷的手,感受著他微弱的脈搏,心中充滿了無盡的祈禱。灰衣人和石鋒則默默守在火塘邊,警惕地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長夜漫漫,竹樓內隻有火塘劈啪的燃燒聲和慕容淵時而急促、時而微弱的呼吸聲。阿醜寸步不離,用濕布不斷擦拭他額頭的冷汗,低聲呼喚著他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後半夜,慕容淵突然發起高燒,渾身滾燙,開始說明話,時而喊著“父親”、“殿下”,時而含糊地念著“阿醜……快走……”。阿醜心如刀割,隻能緊緊抱著他,用自己冰冷的身體試圖為他降溫。
    就在阿醜幾乎絕望之際,內室的門簾掀開,阿帕走了出來。她手裏端著一碗清水,水中浸泡著一枚色澤暗紅、形狀奇特的幹枯植物。她將水碗放在慕容淵額頭,那植物竟隱隱散發出一絲涼意。
    “這是‘冰心草’,能暫壓邪熱。”阿帕淡淡道,看了阿醜一眼,“丫頭,去歇會兒吧,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阿醜搖頭,倔強地守在榻邊。
    阿帕不再勸,隻是坐在火塘邊,默默撥弄著塘火,昏黃的火光映著她布滿刺青的臉,顯得神秘而滄桑。
    天色微明時,慕容淵的高燒竟然奇跡般地退去,呼吸也平穩了許多,雖然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那麽駭人。阿醜懸著的心終於稍稍落下,疲憊和困意如潮水般湧來,她伏在榻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睜眼一看,慕容淵竟然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神依舊渙散虛弱,但他確實醒了過來!
    “慕容淵!”阿醜驚喜交加,聲音哽咽。
    慕容淵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到阿醜憔悴的麵容和通紅的雙眼,嘴唇翕動,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水……”
    阿醜連忙取來溫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喝了幾口水,慕容淵似乎恢複了一絲力氣,目光緩緩掃過竹樓,看到火塘邊的阿帕和守在一旁的灰衣人、石鋒,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感激。他看向阿醜,想說什麽,卻終究因虛弱無法成言,隻是用眼神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阿醜讀懂了他的眼神,淚水再次湧出,卻是喜悅的淚水。他活過來了!他們又一次從鬼門關前闖了過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慶幸多久,竹樓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大隊人馬正朝這邊趕來!一個苗人青年慌慌張地跑進來,對阿帕急促地說了一串苗語。
    阿帕臉色一沉,站起身,對灰衣人道:“寨主帶人來了,要見你們。”
    寨主?眾人心中一凜。霧隱寨的寨主,此時前來,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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