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竹寮

字數:4878   加入書籤

A+A-


    黑水河畔的晨露打濕了慕容淵和阿醜蕭鏡璃)的褲腳,冰涼刺骨。慕容淵緊握著阿醜的手,大半的重量幾乎都倚靠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肋下的傷口在持續跋涉下再次崩裂,鮮血緩慢滲出,將深灰色的粗布衣裳染出更深的暗紅。他臉色蒼白如紙,呼吸粗重,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但眼神卻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周圍蘆葦叢的動靜。
    阿醜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他,纖弱的肩膀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酸痛難當,但她一聲不吭。她能感受到慕容淵手掌傳來的滾燙溫度和他身體無法抑製的輕微顫抖,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充滿了擔憂和心疼。她隻能更緊地回握他的手,試圖傳遞一絲微不足道的力量。
    “堅持住……很快就到了。”阿醜低聲鼓勵,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祭司婆婆所說的“竹寮”和“三岔河口”成了他們此刻唯一的希望。
    沿著河岸向下遊跋涉了約莫一個多時辰,日頭漸高,河水變得更加湍急黝黑。前方果然出現了一條支流,形成一處三岔河口。按照指示,他們選擇了中間那條看起來相對平緩的水道,繼續前行。
    又走了半個時辰,就在慕容淵幾乎要虛脫倒下時,河畔一片茂密的鳳尾竹林深處,隱約出現了一座極其簡陋的竹寮。竹寮依水而建,半懸於河麵之上,由幾根粗竹支撐,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四周用竹籬稀疏地圍了一圈,顯得清幽而隱蔽。
    “是那裏嗎?”阿醜眼中燃起希望。
    慕容淵強打精神,仔細觀察片刻,點了點頭:“應是此處,小心為上。”
    兩人互相攙扶著,小心翼翼地靠近竹寮。竹籬門虛掩著,院內靜悄悄的,隻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和河水的流淌聲。慕容淵示意阿醜稍等,自己則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竹籬門。
    院內幹淨整潔,晾曬著一些常見的草藥。竹寮的門開著,裏麵光線昏暗。一個身著靛藍苗服、頭發花白、身形瘦小的老嫗正背對著他們,在火塘邊搗藥,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老嫗似乎察覺到動靜,緩緩轉過身來。她麵容慈祥,布滿皺紋,一雙眼睛卻異常清澈明亮,帶著洞察世事的平和。她看到狼狽不堪、渾身血跡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卻並無驚慌,隻是用流利的官話溫和地問道:“你們是祭司姐姐送來的人?”
    聽到“祭司姐姐”這個稱呼,慕容淵和阿醜心中稍安。慕容淵強忍著傷痛,躬身行禮:“晚輩慕容淵蕭鏡璃),冒昧打擾,求婆婆收留療傷。”
    老嫗目光掃過慕容淵肋下的血跡和蒼白的麵容,又看了看攙扶著他的、同樣憔悴卻眼神堅定的阿醜,點了點頭:“進來吧,我姓禾,你們叫我禾姑就好。祭司姐姐已有訊息傳來。”
    禾姑讓阿醜將慕容淵扶到竹寮內唯一的竹榻上躺下。她動作麻利地打來清水,仔細檢查了慕容淵的傷口,眉頭微蹙:“傷口很深,邪氣侵蝕,又強行催動真元,傷及根本了。”她一邊說,一邊取出銀針和藥膏,手法嫻熟地為慕容淵清洗傷口、重新上藥包紮。她的藥膏帶著一股奇異的清涼,敷上後火辣辣的疼痛頓時緩解了不少。
    接著,禾姑又為阿醜檢查了背上的邪氣掌印,神色凝重:“這邪氣陰毒霸道,已侵入經脈。碧凝丹隻能暫時壓製,需慢慢拔除。”她同樣為阿醜施針用藥,動作輕柔。
    處理完傷勢,禾姑又熬了兩碗濃黑的藥汁讓二人服下。藥汁苦澀無比,但入腹後卻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滋養著他們近乎枯竭的身體。
    躺在幹燥溫暖的竹榻上,傷口得到處理,又服下了湯藥,連日來的疲憊和緊張如同潮水般湧來,慕容淵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去。阿醜守在他身邊,看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心中酸澀難言。她輕輕伸出手,用指尖極輕地拂過他額角的冷汗,動作小心翼翼,充滿了珍視。
    禾姑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淡淡的憐憫。她悄聲對阿醜道:“讓他好好睡一覺。你也去旁邊歇會兒,這裏很安全。”
    阿醜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守著他就好。”她實在放心不下。
    禾姑沒有勉強,隻是拿來一張薄毯輕輕蓋在阿醜身上,便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竹寮內隻剩下火塘劈啪的燃燒聲和慕容淵均勻而沉重的呼吸聲。阿醜靠在榻邊,握著慕容淵的手,感受著他掌心逐漸恢複的暖意,連日來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不知不覺也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當阿醜再次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橘紅色的夕陽透過竹窗的縫隙灑入屋內,溫暖而寧靜。她發現自己身上蓋著薄毯,而慕容淵依舊沉睡,但臉色似乎好了一些,呼吸也平穩了許多。她的手還被他無意識地緊緊握著。
    阿醜臉頰微熱,輕輕動了動,想把手抽出來,卻驚動了慕容淵。他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初醒的迷茫迅速被警惕取代,但在看到阿醜關切的眼神和兩人交握的雙手時,他眼神瞬間柔和下來,非但沒有鬆開,反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醒了?感覺好些了嗎?”阿醜輕聲問,任由他握著。
    “嗯,好多了。”慕容淵的聲音雖然依舊沙啞,但多了幾分力氣。他嚐試動了一下身體,傷處的劇痛減輕了不少。“禾姑的醫術很高明。”
    這時,禾姑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米粥和小菜走了進來,看到兩人都已醒來,笑了笑:“醒了就好,先吃點東西。你們身子虛,需要慢慢調養。”
    粥是普通的白米粥,卻熬得軟糯香甜,小菜是清爽的醃筍。對於饑腸轆轆的兩人來說,無異於珍饈美味。慕容淵掙紮著想坐起來,阿醜連忙扶住他,在他身後墊上軟墊。禾姑將粥碗遞給阿醜,示意她喂慕容淵。
    阿醜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接過碗,舀起一勺粥,輕輕吹涼,送到慕容淵嘴邊。慕容淵看著她專注的神情和微微泛紅的臉頰,心中暖流湧動,順從地張口喝下。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無聲的默契和溫情。
    禾姑在一旁安靜地看著,眼中帶著慈祥的笑意。
    用完簡單的晚膳,禾姑收拾了碗筷,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她坐在火塘邊,看著慕容淵和阿醜:“祭司姐姐讓我轉告你們,寨子內外風聲很緊。隆卡寨主雖未明著搜捕,但京中來的那些人,已經像獵狗一樣嗅著味道圍過來了。你們在此不能久留。”
    慕容淵心中一凜:“禾姑,可知他們具體到了何處?”
    禾姑搖搖頭:“具體位置不清,但黑水河上下遊都有他們的眼線。這竹寮雖隱蔽,也非萬全之地。你們需盡快養好傷,離開南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阿醜發間那枚裂紋的骨簪上,意味深長地說道:“丫頭,你可知這‘守心簪’的真正用途?”
    阿醜茫然搖頭。
    禾姑緩緩道:“此簪不僅是信物,更與你的血脈相關。古老傳言,蕭氏皇族嫡係血脈,在特定條件下,可引動簪中靈性,與焚香塔核心產生共鳴。這或許……是你們揭開最終秘密的關鍵。”
    血脈?共鳴?阿醜和慕容淵對視一眼,心中震撼。難道阿醜的身世,竟與這南疆聖地有如此深的關聯?
    “可是簪子已經裂了……”阿醜撫摸著簪身上的裂紋,憂心道。
    “靈性受損,非不可修複。”禾姑道,“但需要機緣和……極大的代價。此事急不得,當務之急是恢複體力,離開這是非之地。”
    正說話間,竹寮外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富有節奏的鳥鳴聲,三長兩短,重複兩次。
    禾姑臉色微變,低聲道:“是祭司姐姐的暗號!有緊急情況!”她迅速起身,示意慕容淵和阿醜噤聲,自己則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慕容淵和阿醜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難道追兵已經找到了這裏?
    片刻後,禾姑鬆了口氣,轉身低聲道:“不是敵人,是……那位莫問先生的門人。”
    灰衣人莫問弟子)?他還活著?!
    竹籬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進來,正是多日不見的灰衣人!他依舊一身灰衣,但身上帶著明顯的風塵和疲憊,肩頭的傷似乎已經愈合,眼神卻比以往更加深邃銳利。
    “前輩!”慕容淵和阿醜又驚又喜。
    灰衣人看到二人無恙,眼中也閃過一絲欣慰,但隨即被凝重取代。他對著禾姑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後直接對慕容淵說道:“情況不妙。京中來的不止一波人,其中一隊精銳已逼近黑水河下遊,領頭的……是‘血滴子’的副統領,馮憲。”
    血滴子!貴妃麾下最神秘、最殘忍的暗殺組織!馮憲更是其中凶名赫赫的人物!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你們和血詔。”灰衣人語氣低沉,“另外,我查到一些關於石鋒的消息。”
    “石鋒還活著?”慕容淵急切問道。
    “活著,但處境危險。”灰衣人沉聲道,“他被一夥身份不明的苗人囚禁在離此三十裏外的‘毒龍沼’邊緣。那些苗人……似乎與京中勢力有勾結。”
    石鋒還活著!但毒龍沼……那是南疆有名的絕地!
    消息一個比一個沉重,剛剛獲得的短暫安寧瞬間被打破。危機,已迫在眉睫!
    喜歡凰權陷落:我的囚籠與王冠請大家收藏:()凰權陷落:我的囚籠與王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