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有我看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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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
    阮如玉猛地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冰冷的力度,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她緩緩起身,目光如淬寒冰:
    “但我既已嫁入孟家,生是孟家的人,死是孟家的鬼。這樣的話,還請兄長莫要再提。”
    阮宏光沒料到她會斷然拒絕,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變得難看起來:
    “阮如玉!你別不識好歹!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侯府貴婦?你現在是個寡婦!孟書行死了,孟家還能養你一輩子?”
    “能嫁給楊校尉是你的造化!別給臉不要臉!”
    “放肆!”
    一聲冰冷徹骨、蘊含著威嚴怒意的斷喝自花廳門口驟然響起,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打斷了阮宏光不堪入耳的話語。
    廳內兩人俱是一驚,同時轉頭望去。
    隻見孟淮止不知何時已站在花廳門口,一身月色常服,身形挺拔如鬆,此刻卻麵色沉鬱如水,目光銳利如刀,正冷冷地盯在阮宏光身上。
    他顯然是剛到不久,卻已是聽到了部分對話,周身都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他邁步踏入廳內,每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力,徑直走到主位前,目光先是在阮如玉顯得有些蒼白卻強作鎮定的臉上停留一瞬,掠過她微微顫抖的指尖,隨即更加冰冷地射向阮宏光。
    “阮宏光?”
    孟淮止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久居上位者的威壓和毫不掩飾的鄙夷,
    “誰給你的膽子,敢在我孟家撒野?逼迫我孟家的寡媳改嫁?還是嫁給楊明達那等貨色?你是欺我孟家無人了嗎!”
    阮宏光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嚇得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方才的氣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過是區區小吏,麵對孟淮止這等人物,本能地感到腿軟。他慌忙站起身,腰都不自覺地彎了下去,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孟、孟大人……您誤會了……下官,下官豈敢……下官隻是……隻是關心舍妹今後的歸宿,是一片好意……”
    “好意?”
    孟淮止嗤笑一聲,眼神冰寒,
    “將她推入火坑,為你鋪就官場之路,這便是你阮家的‘好意’?既然嫁與我孟家,就是我孟家的人,何時輪到你來安排歸宿?”
    他上前一步,逼人的氣勢壓得阮宏光幾乎喘不過氣,
    “如玉是書行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孟家的長媳!隻要她願意,孟府便是她一輩子的家,自有我孟淮止看顧,還輪不到外人來指手畫腳,更容不得他人作踐!”
    他的話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阮宏光汗如雨下,頭幾乎垂到了胸口,連聲告罪:
    “是是是……孟大人教訓的是……是下官糊塗,下官失言,下官該死……”
    他偷覷了一下孟淮止冰冷的神色,嚇得一個激靈,
    “下官……下官這就走,這就告辭……”
    “滾。”
    孟淮止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
    阮宏光如蒙大赦,再不敢多看阮如玉一眼,幾乎是連滾爬爬的倉皇逃離了花廳。
    花廳內霎時陷入一片寂靜,隻餘窗外風吹葉片的簌簌聲響。
    孟淮止這才轉過身,看向阮如玉。
    見她依舊低著頭,纖細的肩膀微微瑟縮著,指尖用力地絞著帕子,仿佛受盡了委屈卻仍在極力隱忍。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語氣放緩了些:
    “雖是你庶兄,然其居心叵測。往後,不必再見了。”
    阮如玉這才緩緩抬首。眸中水光瀲灩,卻倔強地不讓淚珠滾落。她朝著孟淮止盈盈下拜,嗓音帶著些許哽咽,卻字字清晰:
    “多謝小叔叔回護之恩。”
    她微頓,抬起朦朧淚眼望向他,語氣鄭重如立誓:“請小叔叔放心,如玉絕非薄情之人。書行雖去,這份情意......此生難忘。”
    她說著,聲音裏充滿了真摯的哀慟與決絕:
    “莫說是那楊校尉,便是王侯將相,我也絕不會改嫁!如玉餘生別無他求,隻願能在這府中守著與夫君的回憶,了此殘生,便心滿意足了。”
    “也求小叔叔……成全如玉這份心意。”
    她的話語擲地有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貞烈與執拗,仿佛任何勸她改嫁的言語都是對她這份“深情”的褻瀆。
    孟淮止看著跪在眼前、神情決絕、口口聲聲說著對侄兒“情深意重、此生不忘”的女子,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
    他本該欣慰,欣慰侄兒娶了一位如此愛他的妻子……
    但……她如此年輕,竟就決心一輩子守著牌位過活?
    她就那般……愛重孟書行?愛到任何男子都無法再入她眼?
    望著她那盈著水光的眉眼,想到她將用餘生守著冰冷的牌位,在青燈古佛前耗盡如花年華,他竟然覺得……可惜。
    方才斥責阮宏光時的凜然正氣,此刻仿佛被一種莫名的煩躁所取代。
    他甚至說不清這煩躁從何而來。
    孟淮止沉默了片刻,才伸手虛扶起她,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起來吧,既然決定了,便安心在府裏住著,無人會再為難你。”
    他的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幾分說不清的疏離。
    他言罷,正欲轉身離去,衣袖卻被人輕輕牽住。
    “小叔叔留步。”
    阮如玉的聲音輕柔卻堅定,見他停步,這才鬆開手,福身一禮。她抬眸時,眼中水光已斂,隻餘一片清澈的誠懇:
    “過兩日便是夫君的百天了。如玉心中難安,明日想去城郊棲霞寺敬一柱香,為夫君點一盞長明燈,願他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她微微停頓,雙手在身前交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語氣愈發虔誠:
    “也想求佛祖保佑侯府門戶安寧,更祈願小叔叔身體康泰,諸事順遂。”
    孟淮止垂眸看著她。
    不知怎的,阮如玉此刻的貞靜,卻讓他想起早前她那醉酒的媚態。
    “你有此心,甚好。多帶幾個下人跟著,早去早回。”他蹙了蹙眉頭,終於開口,聲音比先前更低沉幾分。
    “謝謝小叔叔。”
    孟淮止不再多言,隻略一頷首,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