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如何讓他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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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得冠冕堂皇,實則是在試探。
這藥浴是他親自調配,藥性猛烈如刀割,尋常修士初次浸泡,無一不是疼得齜牙咧嘴,她一個初初重塑靈根的煉氣境,不可能毫無反應。
屏風後傳來雪傾平穩的聲音,聽不出半分痛楚。
“回仙君,藥力正在淬煉經脈,雖有刺痛,但尚在忍受範圍之內。”她頓了頓,補充道,“這股力量很精純,雪傾能感覺到靈力在經脈中流轉得更快了。”
如此冷靜,如此理智。
裴玄度靠在桶壁上,指尖在水下輕輕一點,漾開一圈漣漪。
“太玄宗那邊,本君已傳過話。”
雪傾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應道:“有勞仙君。”
裴玄度輕哼一聲,語氣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嘲弄:“有些人,倒是對你很上心。本君隻說你偶得機緣,需閉關一段時日,他們便追問了不下數遍,在何處閉關,何時能出關。”
他將那幾人的口吻學得惟妙惟肖,話語裏的譏諷卻不加掩飾。
“聽那口氣,若非被宗門事務絆住,怕是恨不得立刻衝過來,將你帶回去,仿佛本君這雲穹帝宮是什麽龍潭虎穴。”
彈幕適時地飄過。
【好酸啊家人們,這什麽味兒啊?不會是醋的味道吧??】
【仙君:他們好煩哦微笑嘲諷)。】
【媽呀笑死我了!裴玄度這個傳話筒當得真是夾帶私貨啊哈哈哈!蕭霽他們哪有他說的這麽誇張啊!】
【但有一說一,蕭霽他們幾人確實是很關心來著~】
【嗑a雪的有口福了,無論是哪邊都香的嘞!】
雪傾聽著裴玄度描述蕭霽幾人對她的關心,心中並無波瀾,仿佛他口中那些人,與她毫無幹係。
那幾個人,關心的從來不是她,而是她身上那關係著無妄海的龍玉髓。
這份所謂的“上心”,不過是怕她這個重要的“器皿”出了差錯罷了。
“他們是雪傾的同門師兄,隻是擔心我的安危。”屏風後,她的聲音隔著水汽傳來,透著一絲對蕭霽幾人的感激。
“事關他們的功過,會多問幾句,也是人之常情,勞煩仙君費心了。”
裴玄度聽著她這滴水不漏的回答,冷哼一聲。
那幾個廢物連賀雲昭都解決不了,就值得她這般在意?
索性,他也不再說話了。
屋內,再次陷入了某種微妙的寂靜。
水汽蒸騰,藥香彌漫,隻剩下兩人平穩的呼吸聲,以及屏風前後,水波偶爾被攪動的輕響。
裴玄度閉著眼調息,試圖將心神完全沉浸在修複傷勢之中。
可他的耳朵,卻像是不受控製一般,固執地捕捉著屏風另一側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響,斷斷續續地從屏風後傳來。
那聲音很輕,像是冰晶碎裂,又像是水珠凝結,一聲接著一聲,極有規律。
裴玄度起初並未在意,隻當是藥材在熱水中化開的聲響。
可那聲音持續不斷,帶著一種靈力流轉特有的韻律。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子裏劃過一絲詫異。
她竟然在用他精心調配的藥浴淬煉經脈的同時,分心練習《凝波訣》?
這個女人,是瘋了不成?
“你在做什麽?”他冷聲開口,打破了寂靜。
屏風後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雪傾平穩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被抓包後的鎮定。
“回仙君,藥力淬體之痛,如千刀萬剮,雪傾怕自己忍耐不住,失態出聲,擾了仙君清修。”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便想著,以修煉來轉移心神。如此,既能熬過痛苦,又不浪費時間,一舉兩得。”
她的理由找得天衣無縫,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還有幾分值得稱讚的聰慧與堅韌。
可裴玄度卻被她這番話說得心頭一梗。
他親自調配的藥浴,為的是讓她淬煉經脈,穩固根基,她倒好,竟拿來當成了磨練心誌的酷刑。
裴玄度靠在桶壁,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惱意:“本君的藥,就讓你如此痛苦?”
“仙君誤會了。”雪傾立刻解釋道,“良藥苦口,正是因為藥效霸道,才會有此等反應。雪傾隻是……資質愚鈍,耐受力差了些。”
她將一切都歸咎於自己,姿態放得極低。
裴玄度一時竟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沉默了半晌,才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藥力入體,需全神貫注引導歸於經脈丹田,你這般分心二用,若是岔了氣,毀了根基,本君這功夫,豈非白費?”
“雪傾知錯。”她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恭順,可手上的動作卻並未停下。
水麵上,凝結的針數量,已然過半。
裴玄度:“……”
見她練得專注,他索性也不再出聲,神識卻悄無聲息地探了過去,落在屏風後那片浴桶的水麵上。
數十枚形態各異的針正顫巍巍地懸浮著,有的粗笨,有的歪斜,靈力極不穩定,仿佛下一刻就要潰散成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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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一勾,慢悠悠開口:“凝水為針,並非隻靠靈力強行塑形。”
屏風後的動作停了下來。
裴玄度靠回桶壁,語氣懶散,卻帶著指點的意味:“你是至純的水靈根,當試著去‘溝通’水,而非去‘掌控’它。”
“溝通?”雪傾輕聲重複,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萬物有靈,水亦有性。”裴玄度隨手一揮,他指尖不知何時變出一個葉片輕飄飄地飛出,落在雪傾麵前的水麵之上。
“你看。”
雪傾的目光緊緊跟隨著那枚葉片。
隻見葉片落水,並未如常理般隨波逐流,反而靜止在水麵。
緊接著,葉片周圍的水流開始以一種玄妙的軌跡緩緩旋轉,一縷縷水汽從泉麵升騰而起,主動朝著葉片匯聚。
不過眨眼之間,九十九枚晶瑩剔透的針便憑空而成,整齊地懸浮在葉片周圍,每一根針的針尾都完美地掛著一顆水珠。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見半分靈力外泄的痕跡,仿佛那水生來就該是這個模樣。
雪傾看得入神。
她終於直觀地感受到了自己與強者間遙不可及的差距。
對靈氣的掌控,竟能精妙至此。
“用心去感受水的流動,順應它的軌跡,再以你的靈力為引,加以塑造。”裴玄度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此,方能事半功倍。”
他說完,便重新躺了回去,閉上眼,一副“本君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的模樣。
雪傾怔怔地看著那懸浮的九十九枚針,腦海中反複回味著裴玄度方才的話。
溝通,而非掌控。
她深吸一口氣,學著他方才的樣子,調動起體內的水靈力,試圖去感知,去引導水流。
然而,不得其法就是不得其法。
“嘩啦”一聲輕響,她麵前好不容易凝起的一點雛形再次散開,化作水花落回桶中。
屏風外傳來一聲極輕的,仿佛忍耐到極致的歎息。
“罷了。”
裴玄度似乎放棄了這種隔空教學,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把手,放到屏風上來。”
雪傾微微一怔。
她抬起眼,看向那道隔開兩人的素色屏風。
朦朧的水汽之中,一個清晰修長的手掌輪廓,已經印在了薄薄的絲布之上。
他的手就貼在另一側。
雪傾依言抬起濕漉漉的手臂,緩緩伸出,將自己的掌心,輕輕地貼在了那個手印之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屏風,掌心相貼。
布料瞬間被她的手浸濕,變得有些透明。
她能感覺到,從他掌心傳來的,一股灼熱的溫度,與他清冷的氣質截然相反。
“凝神。”裴玄度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仔細感受本君的靈力,是如何運轉的。”
雪傾立刻收斂心神。
話音落下,一股平和卻又強大到不容抗拒的靈力,透過屏風,渡入她的掌心。
這股力量並未侵入她的經脈,隻是溫柔地包裹著她的手,引導著她自身的靈力。
與此同時,她麵前的水麵再次泛起漣漪。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靈力如同一根根溫柔的絲線,探入她麵前的水中,沒有絲毫強迫,隻是輕輕地與水中的靈氣觸碰、交融,仿佛在發出無聲的邀請。
水中的靈氣像是受到了安撫的孩童,溫順地跟隨著他的引導,自然而然地匯聚,流動,塑形。
又一枚完美的針,悄無聲息地從水麵升起。
這一次,雪傾感受得無比清晰。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溝通”。
不是命令,而是共鳴。
她體內的水靈根在這一刻仿佛也受到了觸動,竟開始自主地歡欣雀躍起來。
裴玄度靠回桶壁,隔著氤氳水汽,聲音懶洋洋地傳來:“這凝水化靈的法門,尋常修士窮盡十天半月,能摸到門檻便算不錯。能有本君方才兩成的火候,已是天資卓絕。你,不必心急。”
他這番話聽似平淡,卻無異於承認了此法的珍貴與艱難。
雪傾癡迷地看著懸浮在麵前水麵上的針,每一枚都完美無瑕,折射著水光,如同最精美的藝術品。
她的心,在此刻被一種強烈的渴望攫住。
這才是真正的力量,是對天地靈氣妙到毫顛的掌控。
太玄宗終究隻是二流宗門,她在那裏永遠不可能接觸到如此玄奧的法門。
更遑論能有裴玄度這般天資的人物,對她親手教學。
這珍貴的機會,是她用同樣珍貴的九瓣琉璃蓮換來的,用完了,便再沒有可以與他交易的籌碼。
她不甘心這次指點隻是曇花一現。
要怎樣,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毫無保留地,繼續教導自己?
雪傾垂下眼簾,將那份灼熱的野心盡數掩藏。
再抬眸時,她望著屏風上那個模糊卻可靠的輪廓,眼底的敬畏與驚歎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輕聲說道:“仙君……您好厲害。有您在,好像再難的事情都變得簡單了。”
她的話語真誠,似乎不帶半分雜質,隻是對強者最純粹的崇拜與依賴。
可這些話語,落在裴玄度的耳中,卻像是一根羽毛,在他心湖最柔軟的地方,不輕不重地劃了一下。
癢得他心尖一顫。
“有您在……”
這幾個字,伴隨著她溫軟的嗓音,和他透過道種感知到的那份純然的信賴,像是一簇火苗,瞬間點燃了他竭力維持的冷靜。
裴玄度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將手從屏風上收了回來。
他高大的身形甚至後退了一步。
“咳……”裴玄度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幹咳,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狼狽與緊繃,“時辰已到,藥力耗盡了!”
他幾乎是語無倫次地丟下這句話。
不等雪傾反應過來,他的身影便在原地憑空消失了。
周遭瞬間恢複了寂靜。
水汽氤氳的木屋中,隻剩下雪傾一人。
她看著裴玄度消失的地方,又低頭看向水麵上那枚依舊懸浮著的、完美無瑕的針,眼中滿是冷靜。
遲早有一日。
她。
也會這樣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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