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她像,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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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間內,夙夜獨自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開始?
這十年,他將自己活成了一柄複仇的刀,一座冰封的孤島。
雪對他而言,是覆蓋一切的死寂,是冰冷刺骨的絕望。
可這個人,卻說它是開始。
他反複咀嚼著這段話,一種久違的,讓他心煩意亂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這種讓他心神不寧的感覺,太久沒有出現過了。
他想起那雙讓他感到無比熟悉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朝外看去。
街道上,那個戴著帷帽的身影正與幾名身穿蓬萊服飾的弟子會合,一個少女親昵地挽著她的手臂,正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
看著那道背影,夙夜眼中的風暴漸漸平息。
是他多想了。
若她真與雪傾有什麽關聯,自己體內的“猙”絕不會如此安靜。
就在夙夜準備收回視線時,街角處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一個追著糖葫蘆的孩童,突然從巷口衝出,直直奔向路中央。
而一輛由靈獸拉動的華貴車駕正疾馳而來,車夫根本來不及反應。
“小心!”街上響起一片驚呼。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色的殘影破空而出。
那不是法術,也不是靈光。
是一條鞭子。
黑色的鞭子如同有了生命的靈蛇,精準地卷住那孩童的腰,用力向後一甩,將他穩穩地帶回了路邊。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
待眾人回過神來,那華貴的車駕已經呼嘯而過,隻留下目瞪口呆的孩童和一臉後怕的父母。
窗後,夙夜的瞳孔,驟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
那個身法。
那收放自如的力道。
那在空中劃出的利落弧線!
與記憶中,十年前在東溪村,那個女人用發帶救下孩童的模樣,一模一樣!
夙夜的腦子“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無數混亂的念頭在他腦中炸開。
薛青?
雪傾?
不,聲音不對,氣息不對,修為也不對。
可這個身法,這雙眼睛,還有那番關於雪的言論。
巧合?
世上怎會有如此之多的巧合!
無論如何,這個人身上有雪傾的線索,他都絕不能放過!
在太玄宗斷崖下沒有找到那人的屍身,這十年的尋找,十年的瘋狂,讓他早已成了一個偏執的瘋子。
任何一絲微光,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
“來人!”夙夜的聲音冰冷得像是能凍結空氣。
一道黑影瞬間出現在他身後,單膝跪地。
“主上。”
“傳令下去,我離開仙京一段時日,所有事務由長老會暫代。”夙夜的目光依舊死死鎖著街道上那道身影,“若有異動,殺無赦。”
“是!”
話音未落,夙夜的身形已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窗邊。
他收斂了所有的氣息,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遠遠地,綴上了那隊正朝著城門走去的蓬萊仙島弟子。
仙京的繁華被遠遠拋在身後。
蓬萊仙島的靈舟化作一道流光,朝著西方天際疾馳而去,舟上弟子們或打坐或低聲交談,氣氛肅穆中帶著一絲難掩的緊張。
薛青獨自站在船頭,寬大的帷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任由高空的罡風吹得衣袂獵獵作響。
她看似在眺望遠方的雲海,神識卻早已鋪開,精準地鎖定在後方千丈之外,那道若有似無、如影隨形的淡薄氣息。
夙夜。
他跟來了。
薛青的唇角,在無人看見的白紗之下,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鵝黃色的身影輕快地跑了出來。
“小師叔!”
林瑤兒像隻歡快的蝴蝶,幾步便湊到了薛青身邊,好奇地打量著她頭上的帷帽。
“您怎麽突然戴上帷帽了呀?是仙京的日頭太曬了,還是這高空的風太大了?”
薛青沒有回頭,聲音隔著白紗傳來,溫和依舊:“都不是,靜心而已。”
“靜心?”林瑤兒眨了眨眼。
她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崇拜與好奇,“小師叔,我們都在議論您的避穢丹呢。那丹藥,當真能抵禦穢瘴三個時辰嗎?這也太厲害了!”
薛青終於側過頭,白紗下的目光仿佛落在了少女寫滿興奮的臉上。
“厲害與否,不在於丹,而在於理。”
她抬起手,指了指天邊翻湧的雲海,和雲海下若隱若現的山川大地。
“天地萬物,相生相克。穢瘴屬陰邪,其性汙濁,若要克製,便需尋至純至陽之物。”
薛青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引導力。
“此丹的關鍵,不在於‘克’,而在於‘避’。如舟行於水,非是舟能克水,而是舟能隔水。”
林瑤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大眼睛裏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她最崇拜小師叔這一點,總能用最簡單的話,點出最深奧的道理。
“是,瑤兒知道了!我這就去參悟!”
少女對著薛青恭敬地行了一禮,便又像一陣風似的跑回了船艙,想必是急著去鑽研功法了。
船頭重歸寂靜。
靈舟後方,藏匿於雲層之中的夙夜,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他看著那個被蓬萊弟子們敬稱為“小師叔”的女人。
他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的姿態,每一個細微的舉動,都在他腦海中與十年前的記憶瘋狂重疊、比對。
像,又不像。
這個薛青,姿態從容,仿佛萬事在胸,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掌控感。
可他記憶裏的雪傾,不是這樣的。
那個女人,總是安靜地站在人群之後,像一株不引人注意的韌草。
沉默,謹慎,將自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的溫柔裏帶著疏離,她的順從中藏著尖刺,從不會像眼前這個薛青一樣,如此理所當然地接受著別人的崇拜與親近。
那份從容,那份淡漠,與雪傾的溫順內斂,截然不同。
夙夜麵具下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是他錯了嗎?
隻是因為一雙相似的眼睛,一個相似的身法,就讓他失了冷靜?
或許,真的隻是巧合。
夙夜收緊了手指,一股煩躁與迷茫在他心底衝撞。
十年了,他第一次如此不確定。
可即便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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