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聲淙淙，像是這片蠻荒絕地裏唯一溫柔的耳語。四人圍坐在河畔一塊巨岩的陰影下，沉默地分食著那些汁水飽滿、略帶清甜的肥汁蕨。淡藍色的熒光苔被小心地收集起來，鋪在臨時清理出的幹燥石麵上，散發出令人心神微寧的柔和光暈和水靈氣。
    能量在緩慢恢複，傷口在靈氣和草藥的共同作用下傳來細微的麻癢。但氣氛卻依舊沉重。語言的壁壘、土著的威脅、這片叢林無處不在的危險，像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墨七煩躁地捏著一塊蕨根，汁液染綠了他的手指：“媽的，跟啞巴似的，話都說不通，下次再碰上那些地頭蛇，難道還靠比劃？萬一比劃錯了，人家直接一矛捅過來咋整？”
    淩嫣小心地給蘇萱擦拭著臉上被枝葉劃出的細痕，聞言輕歎一聲：“當務之急，是盡快學會他們的語言。否則寸步難行。”她看向秦守，眼神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期待，“秦道友，你……可有辦法？”
    這家夥總能弄出點意想不到的動靜。
    秦守靠坐在石壁下，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許多。他正全力運轉著那微不足道的煉氣四層功法，配合著熒光苔的寧神效果，艱難地梳理著體內混亂的氣息和那異變核心帶來的滯澀感。
    識海中，光屏的數據緩慢流淌。
    【能源儲備：5.8……琥珀岩+靈氣環境緩慢補充）】
    【未知語言數據庫建立中……進度3.71……分析樣本過少，需更多交互。】
    【高活性靈氣環境適配性轉化算法推演……進度5.2……】
    聽到淩嫣的問話，他緩緩睜開眼，聲音依舊沙啞：“需要……更多他們說話的樣本。”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係統再強，沒有數據也白搭。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蜷縮著的蘇萱，忽然怯生生地抬起手，指向河對岸一叢格外茂盛、葉片肥厚得近乎透明的蕨類植物，小聲道：“師姐……那個……好像更好吃的樣子……”
    她聲音不大，卻像一道微弱的閃電劃過秦守的腦海。
    樣本？交互？
    他目光猛地投向那些奇形怪狀的植物，又看向流淌的河水，以及河床上被衝刷得光滑的奇異卵石。
    智慧生物的語言源於對世界的認知和描述。要理解他們的語言，或許……可以從理解他們眼中的世界開始？
    而這些植物、礦物、野獸……就是這個世界的“單詞”！
    一個大膽的計劃瞬間成型。
    “墨七，”他看向正在無聊剔牙的墨七，“幫忙……收集東西。各種……不一樣的植物、石頭、河水……但凡看著特別的，都弄一點過來。”
    墨七一愣：“啊？搞這些玩意兒幹啥？又不能當飯吃。”
    “別問，有用。”秦守語氣不容置疑。
    墨七撇撇嘴，但還是站起身，嘟囔著“神神叨叨”，開始在河邊搜羅起來。
    淩嫣雖然不解，但也拉著蘇萱幫忙辨認和采集那些看起來無害的植物樣本。
    很快，秦守麵前堆起了一小堆東西：散發著不同光澤和氣味的葉片、汁液顏色各異的根莖、形狀奇特的果實、還有幾種顏色質地迥異的石頭和一竹筒的河水。
    “係統！”秦守集中精神，“啟動超精度物質掃描！全麵分析眼前所有樣本的物質構成、能量屬性、可能用途……建立‘蒼梧界’物質數據庫！與未知語言數據庫進行交叉比對嚐試！”
    這是他的一次豪賭！消耗寶貴的能源，去建立一個可能毫無用處的基礎數據庫！
    【指令收到！超精度掃描啟動！消耗能源：1.5！】
    【掃描中……】
    光屏上，數據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刷過！每一種樣本都被從分子層麵剖析，能量光譜被記錄，特性被歸納……
    能源儲備肉眼可見地下跌到了4.3！
    秦守的心在滴血。
    但很快，回報初現端倪。
    【物質數據庫初步建立。】
    【檢測到‘肥汁蕨’與土著語言樣本中重複出現的音節‘卡魯’存在73關聯概率。】
    【檢測到‘藍熒光苔’與音節‘林帕’存在68關聯概率。】
    【檢測到暗河水與音節‘烏索’存在81關聯概率。】
    【正在嚐試構建基礎詞匯與實物的映射模型……】
    有效！真的有效！
    秦守心髒狂跳，強壓下激動，立刻將初步結果分享出來：“肥汁蕨，他們可能叫‘卡魯’。發光的苔蘚，叫‘林帕’。水，叫‘烏索’。”
    墨七和淩嫣都驚呆了，看秦守的眼神如同看怪物。
    “你……你怎麽知道的？”墨七結結巴巴地問。
    “猜的。”秦守麵不改色地扯謊，繼續道，“需要驗證……也需要更多樣本，特別是……動物的。”
    接下來的幾天，四人開始了瘋狂的“野外采樣”工作。
    靠著秦守那bug般的掃描和危險預警，他們小心翼翼地擴大活動範圍，采集了更多種類的植物、礦物，甚至冒險獵殺了幾隻落單的、實力較弱的小型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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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與土著可能的活動區域保持距離，卻又盡可能地去觀察、去竊聽遠處隱約傳來的對話片段。
    【數據庫持續更新……】
    【‘黑鐵石’關聯音節‘托克’……】
    【‘紅漿果’微毒）關聯音節‘吉拉’……】
    【‘獨角兔’關聯音節‘莫納’……】
    【基礎語法模型推演中……】
    秦守像一塊貪婪的海綿，瘋狂吸收著一切信息，不斷修正著係統的語言模型。能源在消耗與補充間艱難地維持著平衡，一度甚至跌破了3，但語言的迷霧，正在一點點被撥開。
    他甚至開始嚐試模仿那些音節的發音，雖然語調古怪，卻越來越接近。
    第七天傍晚，當墨七拖著一隻剛獵到的、長得像野豬卻披著鱗甲的獵物回來時，秦守忽然開口，用生硬卻清晰的語調，說了幾個音節。
    墨七猛地愣住，手裏的獵物差點掉地上：“你……你剛才說啥？”
    “我說，”秦守重複了一遍，並指了指他拖回來的獵物，“‘庫姆’，肉，很多。‘阿塔’，好吃。”
    這是他結合多個樣本和偷聽到的土著對話片段，推測出的關於“獵物”和“食物”的表達。
    淩嫣聞聲也從臨時搭建的遮雨棚裏鑽出來，美眸中異彩連連：“秦道友，你……你學會了？”
    “會一點……皮毛。”秦守謙虛道，但眼底閃過一絲自信的光彩。幾天廢寢忘食的解析，加上係統強大的算力，他終於初步掌握了這門蠻荒語言的基礎詞匯和簡單語法。
    恰在此時！
    【警告！檢測到智慧生命體快速接近！數量：8！能量反應與之前土著同源！方位：西南，一百五十米！狀態：焦急，似有傷員！】
    又來了！而且這次似乎帶著麻煩？
    四人瞬間警惕起來，握緊武器。
    很快，八個土著戰士的身影出現在河對岸的林地邊緣。為首的依舊是那個疤臉漢子，但他此刻臉上帶著明顯的焦灼，他身後四個戰士用簡陋的擔架抬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同伴。那傷員臉色發黑，胸口有一道猙獰的傷口，不斷滲出黑紫色的血液，顯然中了劇毒。
    另外三個戰士則手持武器，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也看到了對岸的秦守四人，立刻發出警告性的低吼，舉起了骨矛。
    疤臉漢子抬手製止了手下，他目光落在秦守身上，又看了看他們明顯改善的營地遮雨棚、晾曬的肉幹、分類擺放的植物），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這些外來者，似乎比想象中更難纏，也更……會生活？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決心，隔著河水，對著秦守，用生硬的語調，夾雜著幾個秦守數據庫裏已有的詞匯，艱難地比劃著：“烏索……卡魯……林帕……救……圖卡……”他指著擔架上的傷員，臉上露出懇求之色。
    烏索水）？卡魯蕨）？林帕苔）？救？圖卡可能是名字或同伴的意思）？
    他在向我們要水、蕨類、苔蘚去救他的同伴？
    秦守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傷員中毒，他們是來尋找急救物資的！而自己這邊這幾天大量采集各種植物，顯然被對方看在了眼裏。
    機會！一個絕佳的、近距離觀察甚至交互的機會！
    風險也極大，如果救治失敗，或者被對方認為是歹意……
    賭不賭？
    秦守目光快速掃過那傷員。係統掃描瞬間啟動耗能0.1！）。
    【掃描：目標身中混合型神經毒素及血毒，毒素成分複雜，源自某種劇毒妖獸。常規草藥難以起效。】
    【分析可用資源……藍熒光苔林帕）寧神效果或可延緩神經毒素蔓延，肥汁蕨卡魯）汁液溫和但解毒效果微弱，暗河水烏索）蘊含靈氣可稀釋毒素……均非對症解藥。】
    【推薦方案：需強效解毒劑或高階修士真元逼毒。】
    沒有對症藥物。
    但……
    秦守忽然想起之前獵殺的那幾隻蠍尾蜥！它們的毒囊和腺體！以毒攻毒？或者利用其某種成分中和？
    “係統！快速分析蠍尾蜥毒液成分與傷員所中毒素的匹配度！計算中和或抑製可能性！”
    【分析中……消耗能源0.3……】
    【蠍尾蜥毒液蘊含劇烈腐蝕性和神經毒素，與傷員毒素部分同源，但強度更高，直接使用風險極大！】
    【發現微弱可能性：提取毒液中‘血蠍素’成分，以特定比例稀釋，或可抑製對方毒素中的‘血凝’效果，為逼毒爭取時間。成功率預估：37。】
    37！不到四成把握！
    但已是唯一的選擇！
    秦守深吸一口氣，壓下劇烈的心跳，看向對岸焦急的疤臉漢子，用剛剛學會的、磕磕絆絆的土著語言，夾雜著手勢，艱難地開口：
    “圖卡……毒……厲害。”他指著傷員，然後指了指自己營地角落裏晾著的那個黑乎乎的蠍尾蜥毒囊，“那個……‘薩拉’毒）……可能……有用……一點點……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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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盡力表達著“以毒攻毒”、“風險很大”、“隻能試試”的意思。
    疤臉漢子聽懂了關鍵詞“毒”和“試試”，又看到秦守指的那個明顯是毒物腺體的東西，臉色瞬間變得驚疑不定，眼神劇烈掙紮。
    他身後的戰士更是激動起來，發出憤怒的低吼，認為秦守想害人。
    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秦守心髒提到嗓子眼，手心裏全是汗。
    終於，疤臉漢子猛地一抬手，壓下身後的騷動。他死死盯著秦守的眼睛，似乎想從中判斷真偽。良久，他重重一點頭，從喉嚨裏擠出一個音節：
    “諾！”好！）
    他選擇了相信！或者說，傷員的情況已容不得他再多猶豫！
    秦守鬆了口氣，立刻對墨七道：“把那個毒囊拿來，還有清水，石臼！”
    墨七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飛快照辦。
    秦守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在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丁點蠍尾蜥毒囊裏的黑色粘稠毒液，放入石臼，又倒入大量清水稀釋，再加入一點點搗碎的、有寧神效果的藍熒光苔粉末。
    他動作緩慢而專注，根據係統計算出的模糊比例進行操作。
    最終，他得到了一碗顏色詭異、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墨綠色液體。
    他端著碗，走到河邊。
    疤臉漢子也涉水過來，接過石碗，狐疑地看了看，又聞了聞，刺鼻的氣味讓他皺緊了眉。他看了一眼秦守，秦守眼神平靜，指了指傷員，又做了一個“少量外敷”的手勢。
    疤臉漢子不再猶豫，返回對岸，親自用骨刀蘸了一點點藥液，小心地塗抹在傷員傷口周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秒，兩秒……
    傷員猛地抽搐了一下，傷口處的黑紫色似乎變得更加深邃！
    土著戰士們頓時騷動起來，怒目看向秦守！
    但下一刻，那黑紫色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緩慢消退！雖然速度極慢，但那惡化的趨勢，確實被止住了！
    有效！雖然效果微弱，但真的有效！
    疤臉漢子臉上瞬間湧上狂喜，他猛地抬頭看向秦守，眼神中的警惕和敵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感激和驚奇的複雜情緒。
    他對著秦守，右手握拳，重重捶了捶左胸，然後生硬地說出了幾個新的音節：
    “塔薩！努亞，朋友！”
    【新詞匯錄入：‘塔薩’感謝？），‘努亞’我們？），‘朋友’發音近似‘多卡’）……】
    【語言數據庫完善度大幅提升！當前進度：21！】
    秦守看著對方那原始卻真摯的禮節，聽著那生硬的“朋友”二字，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稍稍放鬆。
    賭贏了。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但在這片陌生的蠻荒世界，他們終於……不再是完全孤立的“異類”了。
    他學著對方的樣子，也捶了捶胸口，生澀地回應：
    “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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