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最可悲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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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外的冷風一吹,趴在桌上的賈璉打了個寒顫,嘟囔了幾句胡話,又沉沉睡去。
馮淵將一枚銀錠丟在桌上,起身離去,沒有再看他一眼。
“猴三。”
“爺。”
“印子錢那事都查清楚了?”馮淵的腳步沒有停。
“查清楚了。”猴三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興奮,“來旺家的婆娘就是個中轉的,她收上來的錢,大頭都進了鳳姐兒的私庫。賬本地契,小的都已派人摸到了存放的地方,隨時可以取。”
馮淵的腳步,在一座高大的府邸前停下。
榮國府。
朱紅的大門在夜色中,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不必取。”
馮淵的聲音,比這冬夜的寒風還要冷。
“賬本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要她自己,心甘情願地,把脖子套進我準備好的繩索裏。”
他轉過身,對猴三吩咐。
“去,找人給賈璉送回去,給王熙鳳遞個信。”
“信上寫四行字。”
“我那東巷那院子。”
“明日未時。”
“印子錢。”
“馮淵。”
猴三心頭一凜,隨即躬身領命,身影再次沒入黑暗。
馮淵看著那緊閉的府門,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王熙鳳。
是時候了。
……
榮禧堂東側的院落裏,燈火通明。
王熙鳳剛打發了幾個前來回事的管事媳婦,正歪在榻上,讓平兒給她捶著腿。
她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賈家人在外麵揮金如土,府裏的開銷卻一日大過一日,賬上的窟窿越來越大。
她費盡心力,拆東牆補西牆,才勉強維持著國公府的體麵。
可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就在這時,一個老頭領著賈璉回來了。
老頭又遞了張紙給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從外麵進來,向平兒遞上了折好的紙條。
平兒展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怎麽了?”王熙鳳不耐煩地睜開眼。
平兒拿著紙條的手,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她快步走到王熙鳳跟前,將紙條遞了過去。
王熙鳳接過來,隻掃了一眼。
那張素來精明美豔的臉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紙條上,隻有三個詞。
卻像三柄燒紅的鐵錐,狠狠刺進了她的心裏。
“城東東巷第三間院。”
“明日未時。”
“印子錢。”
“馮淵。”
是那個煞神!
他怎麽會知道!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椎骨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王熙鳳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身子一軟,幾乎要從榻上栽倒下去。
“奶奶!”
平兒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她。
“奶奶,您別慌,興許……興許是有人詐我們……”
平兒的聲音帶著哭腔,可她自己也知道這話有多無力。
王熙鳳死死地抓著她的胳膊,指甲深陷進肉裏,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大口地喘著氣,那雙丹鳳三角眼,此刻寫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恐與絕望。
她不怕查賬,不怕對質。
她怕的是馮淵。
那個男人的手段,她早有耳聞。
落在他手裏,死都是一種奢望。
“去。”
許久,王熙鳳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聲音沙啞得不像是她自己的。
“奶奶,不能去啊!這明擺著是鴻門宴!”平兒哭著勸道。
“不去?”
王熙鳳慘笑一聲。
“你以為,我不去,就能躲得過嗎?”
第二天,
王熙鳳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馮淵獨自一人,坐在院中,正慢條斯理地沏著茶。
他沒有看她,仿佛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下人。
轉頭便走向一處房中。
王熙鳳也挪著腳跟了進去。
平兒想跟著進來,卻被馮淵攔住了。
門,在身後被無情地關上。
屋子裏,隻剩下王熙鳳自己那清晰可聞的心跳。
她強撐著鎮定,走到桌前,福了一福。
“不知國公爺深夜相召,有何要事?”
馮淵將一杯茶,推到她麵前。
“坐。”
他的聲音很平靜。
王熙鳳不敢不從,依言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身子繃得像一根拉滿的弓弦。
“二奶奶,真是好手段。”
馮淵終於抬起頭,看向她。
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銳利,讓她無所遁形。
“賈瑞為你害了相思病,你一麵假意奉承,一麵卻設下毒計,讓他活活凍死在自家院裏,最後還要榨幹他祖父手裏最後二兩銀子。”
王熙鳳的身體,劇烈地一顫。
“你……”
“你為了三千兩銀子,便敢插手長安府的官司,逼得一對有情人,雙雙投河自盡。”
馮淵的聲音,依舊平淡,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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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你經手放出去的印子錢,逼死了多少人家,你自己可還記得清楚?”
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王熙鳳的心上。
她引以為傲的精明與狠辣,在此刻,都成了催命的符咒。
她的臉色,由白轉青,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過,這些都算不得什麽。”
馮淵話鋒一轉,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
“最可憐的,還是你自己。”
王熙鳳猛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你自詡精明,將闔府上下玩弄於股掌之間,卻不知,自己才是那個最可悲的棋子。”
馮淵的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
“你嫁入賈府多年,為何隻得巧姐一個女兒?為何身子總是不好,時常覺得虧虛乏力?你那寶貝女兒,為何自幼也是體弱多病?”
這些話,像一把尖刀,精準地捅進了王熙鳳內心最柔軟、最恐懼的地方。
這是她最大的心病。
“你……你什麽意思?”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意思就是,你的好姑媽,王夫人,一直在給你下藥。”
馮淵放下茶盞,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卻在王熙鳳的耳中,炸響了一道驚雷。
“一種慢性的毒,傷你的根本,讓你無法再孕,讓你和你的女兒,都變成藥罐子。”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王熙鳳尖叫起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姑媽待我如親女,她怎麽會害我!”
“為何不會?”馮淵冷笑一聲,“你管著家,風光無限。寶玉是她的命根子,將來這榮國府的一切,自然都要是寶玉的。你若生下嫡子,將來豈不是要和寶玉爭家產爭爵位?”
“她要的,是一個能幫她管家的工具,而不是一個會威脅到她兒子地位的侄女。”
最後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王熙鳳呆呆地坐在那裏,腦子裏一片空白。
姑媽那張慈祥和善的臉,和馮淵那冰冷的話語,在她腦中交替出現。
一幕幕往事,湧上心頭。
那些無緣無故的病痛,那些喝下去的、苦澀的湯藥,巧姐兒那蒼白的小臉……
原來如此。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她所倚仗的,所維護的,到頭來,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她這一生,就是一個笑話。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從她喉嚨裏迸發出來。
她趴在桌上,長發散亂,肩膀劇烈地抽動著,哭得撕心裂肺。
所有的驕傲,所有的精明,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被剝得幹幹淨淨。
馮淵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這朵帶刺的玫瑰,在他麵前,徹底枯萎。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她身後,一隻手,按在了她顫抖的肩膀上。
王熙鳳身子一僵,哭聲戛然而止。
她能感覺到,那隻手上傳來的,不是溫度,而是一種讓她靈魂都在戰栗的、絕對的掌控力。
馮淵俯下身,嘴唇貼在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吹亂了她的鬢發。
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的魔力。
“現在,你一無所有了。”
“跟著我。”
“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也能幫你,毀掉你恨的一切。”
........................
天光,由明轉暗。
平兒在房門外羞紅著臉,雙手捂緊了耳朵。
當房門再次打開時,王熙鳳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
她衣衫尚算整齊,隻是發髻微亂,眼角紅腫。
她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一瘸一拐的,平兒扶著她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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