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通敵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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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禧堂內,沉香屑在獸首銅爐裏,燒得無聲無息,卻壓不住滿屋子的人心惶惶。
    一個管家連滾帶爬地衝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抖得不成調。
    “老太太!太太!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夫人聞言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天塌下來了不成!”
    那管家抬起一張慘無人色的臉,帶著哭腔喊道。
    “太太!天……天真的要塌了!”
    “政老爺說……璉二爺……璉二爺在南門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拿了!”
    “說是……說是走私鐵器,通敵叛國!”
    “轟!”
    這幾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榮禧堂內炸開。
    王夫人手中的佛珠串“啪”的一聲斷了,珠子滾落一地,發出清脆又絕望的響聲。
    薛姨媽和薛寶釵主仆,更是麵無血色,呆若木雞。
    通敵叛國。
    這四個字,足以將整個賈府,連同所有沾親帶故的人,一同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說什麽?”
    賈母的聲音,從上首傳來,幹澀得像是兩塊枯木在摩擦。
    那管家不敢抬頭,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回老太太,千真萬確!安鎮侯家的劉公子,平原侯家的蔣公子……好幾家的人,全都被扣下了!人贓並獲!”
    “領頭的……領頭的是……燕國公馮淵!”
    “他還說……他還說,皇上震怒,下旨徹查,要……要將所有涉案之人,連根拔起!”
    馮淵!
    王夫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想起了馮淵那張冷峻的臉,想起了他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完了。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王熙鳳站在一旁,用帕子死死捂住嘴,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像是悲痛到了極點。
    她看著這滿堂驚恐絕望的臉,看著這個即將傾覆的華麗牢籠,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燒吧。
    都燒成灰燼才好。
    “老祖宗!”
    王夫人淒厲地叫了一聲,撲到賈母跟前。
    賈母坐在寶座上,一動不動,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所有的血色都已褪盡,隻剩下一片死灰。
    她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她隻是睜著那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仿佛看到了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正在一片烈火中化為飛灰。
    忽然,她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從寶座上倒了下去。
    “老太太!”
    “老祖宗!”
    榮禧堂內,瞬間亂成一團。
    哭喊聲,尖叫聲,桌椅碰撞聲,交織成一曲末日來臨的悲歌。
    賈赦的院子裏,和他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比起來,滿屋的珍玩古器都顯得黯淡無光。
    當聽到下人帶來的噩耗時,他手裏的兩個核桃,“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前幾日,他還指著賈璉的鼻子,逼他去冒這天大的風險。
    如今,報應來了。
    “馮……馮淵……”
    他喃喃自語,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像是淬了毒的冰。
    他猛地一腳踹翻了身前的花幾,上麵擺著的汝窯筆洗摔得粉碎。
    “這個畜生!這個不孝子!”
    他破口大罵,聲音裏卻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
    他罵的不是賈璉,而是他自己。
    他想起了賈璉臨行前那張絕望的臉,想起了自己抽在他身上的雞毛撣子。
    他以為自己算無遺策,以為錢能通神。
    他卻忘了,神京城裏,還有一個不講道理的閻王。
    那個閻王,叫馮淵。
    賈赦在屋子裏像一頭困獸般來回踱步,額頭上冷汗涔涔。
    他的腦子裏一片混亂。
    跑?
    能跑到哪裏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求情?
    誰敢為通敵叛國的罪人求情?
    他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賈璉扛不住的。
    那個被他從小呼來喝去的兒子,骨頭有多軟,他比誰都清楚。
    隻要馮淵稍稍用些手段,他一定會把自己供出來。
    到時候,等待他的,將是千刀萬剮。
    賈赦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一股騷臭的氣味,從他的身下,緩緩彌漫開來。
    刑部大牢。
    這裏是神京城裏,離地獄最近的地方。
    陰暗,潮濕,空氣中永遠漂浮著血腥和黴爛混合的惡臭。
    最深處的幾間牢房裏,關押著一群往日裏高高在上的勳貴公子。
    安鎮侯府的劉之,平原侯府的蔣子寧,治國公府的馬深……一個個都像被抽了骨頭的爛泥,癱在冰冷的稻草上,眼神空洞。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淪為階下囚的一天。
    而在最裏間的獨立囚室裏,賈璉正被兩條粗大的鐵鏈,鎖在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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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披頭散發,身上的黑貂裘早已被撕得破破爛爛,臉上滿是淚痕和汙垢。
    “吱呀——”
    沉重的牢門被打開。
    一束光,照了進來。
    幾個如狼似虎的獄卒簇擁著一個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來人身著刑部侍郎的官服,玄底金線,繡著獬豸,襯得他愈發麵容冷肅,氣度森然。
    他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了賈璉的麵前。
    牢房裏,瞬間安靜得能聽到水珠滴落的聲音。
    賈璉猛地抬起頭,當他看清來人的臉時,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整個人如同篩糠般抖了起來。
    “馮……馮大人……妹夫……妹夫”
    馮淵沒有說話。
    他拉過一張椅子,在賈璉麵前坐下,姿態從容得像是在自家後花園品茶。
    一個獄卒搬來一個托盤,上麵擺滿了各種形態可怖的刑具。
    燒紅的烙鐵,帶血的皮鞭,還有一排排閃著寒光的銀針。
    馮淵拿起一根最細的銀針,對著光,仔細端詳著。
    “賈璉。”
    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本官不喜歡浪費時間。”
    “是誰,指使你走私鐵器,販賣軍需的?”
    賈璉的牙齒在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
    “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馮淵笑了。
    那笑容裏,沒有半分溫度。
    他將手裏的銀針,輕輕放在了賈璉的手背上。
    “本官再問一遍。”
    冰冷的觸感,讓賈璉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能感覺到,那針尖已經刺破了他的皮膚。
    隻要對方稍一用力,這根針就會貫穿他的手掌。
    “我……我……”
    賈璉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已經瀕臨崩潰。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馮淵的聲音,依舊平靜。
    他給了身旁的獄卒一個眼色。
    那獄卒獰笑一聲,拿起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緩緩走向癱在地上的安鎮侯次子劉之。
    “啊——不要!不要過來!”
    劉之嚇得魂飛魄散,手腳並用地往後縮,褲襠裏一片濕熱。
    “我說!我全都說!”
    他尖叫起來。
    “是賈璉!都是賈璉牽的頭!他說他父親有門路,能打通南門的關節!我們都是被他騙來的!”
    馮淵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賈璉身上。
    “聽見了嗎?”
    賈璉的臉,已經白得像一張紙。
    “放屁,我是跟著你劉家走的,你耍無賴啊你。”
    他看著那塊越來越近的烙鐵,聞著空氣中那股皮肉燒焦的臭味,聽著劉之那不似人聲的慘叫。
    最後的理智,被徹底燒成了灰燼。
    “我說!我說!別用刑!求求你,別用刑!”
    他涕淚橫流,對著馮淵拚命磕頭,額頭在堅硬的石板上撞得鮮血淋漓。
    “是……是我爹!”
    “是我爹賈赦!”
    “是他逼我去的!他說這生意一本萬利!萬無一失!”
    “他說,再不去弄銀子,府裏就要揭不開鍋了!”
    “我不想去的!我真的不想去的啊!是他用雞毛撣子抽我,打我,逼我去的!”
    賈璉哭喊著,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他父親的身上。
    他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是他父親的性命。
    “求求你,馮大人!國公爺!”
    “看在……看在我妹妹迎春的份上,饒我一命吧!”
    “我給你做牛做馬!我把榮國府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
    “求求你……”
    馮淵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賈璉哭得聲嘶力竭,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才緩緩站起身。
    他走到賈璉麵前,俯下身,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
    “早這麽說,不就結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沉重的牢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
    “哐當”一聲巨響,隔絕了所有的光明和希望。
    賈璉呆呆地跪在地上,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許久,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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