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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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上的風暴,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席卷了整座神京城。
    當馮淵翻身上馬,帶著那麵賜下的金牌和刑部調撥的官差,奔赴榮國府時,街上的行人早已聞風而來,紛紛駐足觀看。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窒息感。
    榮國府那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在清晨的寒氣裏,顯得格外蕭索。
    朱漆大門緊閉,像是在做著最後徒勞的抵抗。
    馮淵在馬上勒住韁繩,沒有半句廢話,隻是抬了抬下巴。
    “開門。”
    他身後的親衛上前,用刀鞘重重叩擊著門環。
    “咚!咚!咚!”
    聲音沉悶,在寧榮街上遠遠傳開。
    門內,是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側門才開了一道縫,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探出頭來,臉上堆著諂媚又恐懼的笑。
    “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今日不見客……”
    話未說完,一隻穿著皂靴的腳已經猛地踹在了門上。
    “轟!”
    側門被整個踹開,那賴管家被撞得滾到一旁,哎呦連天。
    身著紅黑官服的刑部差役,如狼似虎地湧了進去。
    他們動作整齊劃一,手按腰刀,眼神冰冷,與府裏那些養尊處優的家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府裏的奴仆們何曾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四散奔逃,哭喊聲和尖叫聲響成一片。
    “反了!反了!這是榮國府!”
    有幾個忠心的試圖阻攔,卻被差役用刀鞘毫不留情地抽翻在地。
    環三兒像老鼠一樣往後院鑽去。
    混亂之中,賈政和王夫人被下人簇擁著,匆匆從裏麵趕了出來。
    賈政穿著一身家常袍子,頭冠都有些歪斜,他看著滿院的官差,氣得渾身發抖。
    “放肆!你們可知這是何處!”
    他指著為首的馮淵,厲聲喝道。
    “馮子深,爾等……”
    馮淵的目光,甚至沒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
    他隻是從懷中,緩緩取出一麵金牌,高高舉起。
    那金牌在晨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上麵的“如朕親臨”四個大字,像烙鐵一樣燙著所有人的眼睛。
    賈政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憤怒瞬間褪去,隻剩下無盡的灰敗和恐懼。
    王夫人更是雙腿一軟,若不是身後的周瑞家的扶著,幾乎就要癱倒在地。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拐杖杵地聲傳來。
    賈母在鴛鴦和幾個丫鬟的攙扶下,被人從榮禧堂裏抬了出來。
    這位在賈府說一不二的老祖宗,此刻臉上再無半點平日的慈祥安泰。
    她的頭發散亂,眼神裏滿是驚惶。
    “住手!都給我住手!”
    她聲音嘶啞地喊著。
    “馮大人,好歹你是我孫女婿,凡事好商量”
    她試圖用長輩的身份和往日的情麵來壓製對方。
    馮淵終於正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北地的寒冰。
    “老太君。”
    他開口了,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賈赦,賈璉已經交代了,私通外敵,倒賣軍械,證據確鑿,人贓並獲。”
    “我今日,是奉聖上口諭,持金牌拿人。”
    “誰敢阻攔,以同黨論處,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四個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賈府眾人的心上。
    賈母的身子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馮淵不再理會他們,對著身後的差役一揮手。
    “去,把賈赦給本官帶出來。”
    “是!”
    一隊差役立刻朝著賈赦居住的院落衝去。
    很快,院裏就傳來賈赦氣急敗壞的咆哮和女人的哭喊聲。
    “你們幹什麽!滾開!我是朝廷的一等將軍!你們敢動我!”
    “我是國公府的!你們這群狗奴才!”
    咆哮聲,很快變成了慘叫。
    在賈府所有人的注視下,幾個差役像拖著一條死狗一樣,將賈赦從院子裏拖了出來。
    他身上的錦袍被撕破,發髻散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帶著血絲,哪裏還有半分國公爺的威儀。
    他被兩個差役死死反剪著手臂,壓得跪倒在馮淵的馬前。
    “馮淵!你這忘恩負義的小畜生!我還是你老丈人,你……”
    “啪!”
    一個差役毫不猶豫地揮動刀鞘,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賈赦的咒罵變成了嗚咽,一顆牙齒混著血沫飛了出去。
    這一幕,徹底擊潰了賈府眾人最後的心理防線。
    王熙鳳站在廊下的人群裏,寬大的袖袍遮住了她緊攥的雙手。
    她看著眼前這無比真實的一幕,看著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大伯子,如今像狗一樣趴在地上。
    一股冰冷的、夾雜著恐懼的快意,從她的心底升起。
    這個家,真的要倒了。
    而她,已經找到了新的靠山。
    “帶走!”
    馮淵一聲令下。
    差役們立刻將賈赦從地上拎起來,用鐵索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推搡著朝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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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救我!母親!”
    賈赦終於怕了,他朝著賈母的方向,發出了絕望的哀嚎。
    賈母看著自己的大兒子被人如此羞辱地拖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老太太!”
    榮國府,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
    梨香院裏,同樣能聽到府門方向傳來的巨大喧鬧和哭喊。
    薛姨媽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坐在炕上,不停地念著佛。
    薛蟠“砰”的一聲推開門,闖了進來,他臉色煞白,額頭上全是冷汗。
    “娘!快!快收拾東西!”
    他聲音發顫,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
    “我剛才去前邊看了,官兵……官兵把赦大老爺給抓走了!像拖死狗一樣拖走的!這賈家完了!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薛姨媽茫然地抬起頭。
    “走?我姐姐她……”
    “別管了,先去京城裏咱家那個院子,之後再說……”
    “回金陵老家也行!總之不能再待在這兒了!”
    薛蟠急得直跺腳。
    “赦大爺都被抓了,姨媽能跑得掉?璉二哥也陷進去了!到時候一查,咱們家跟他們家是親戚,也得跟著倒黴!娘,你醒醒吧!”
    這一次,這個素來混賬的兒子,卻說出了最清醒的話。
    一直沉默地站在窗邊的薛寶釵,緩緩轉過身。
    她臉上沒有驚慌,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王夫人想把寶琴送去做妾的那一刻,她心裏最後一絲對這個家的幻想,就已破滅。
    如今,不過是印證了她的判斷。
    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終於要塌了。
    她走到薛姨媽身邊,輕輕握住母親冰冷的手。
    “母親。”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哥哥說的對。”
    “此地,不宜久留。”
    薛姨媽看著女兒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睛,紛亂的心,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
    她點了點頭,淚水終於決堤。
    皇城,殿內。
    這裏的氣氛,比外麵的天氣還要凝重。
    皇帝環汔坐在龍椅上,臉色鐵青地看著下麵跪著的幾位重臣。
    他的父親,太上皇環巍,破天荒地從深宮裏走了出來,坐在他身旁的一張稍矮的禦座上,麵無表情,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
    禦座之下,忠順王環泌垂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
    “父皇,您都看到了。”
    環汔的聲音裏,壓抑著天的怒火。
    “這就是朕的肱股之臣!這就是我大吳的世襲勳貴!國庫空虛,邊關吃緊,他們卻在挖朝廷的牆角,資敵通寇!”
    太上皇環巍端起茶,輕輕吹了吹,慢悠悠地開口。
    “急什麽。”
    他的聲音不高,卻讓殿內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查清楚了麽?鐵器,藥材,都送到了哪裏?背後,還有誰?”
    “回父皇。根據馮淵連夜審訊的結果,這批物資,最終是流向了西北的羌人、猶欄人這些狄人手中。而參與此事的,除了安鎮侯和賈家,還有京中大小商號七家,背後牽扯的官員,不下十人。”
    太上皇冷笑一聲,人看起來變得更老了。
    “好啊,真是朕的好臣子。將士在前頭跟羌人打生打死,他們在後頭給人家送刀子。”
    他將茶盞重重地放在案上。
    “此事,不能輕饒。”
    皇帝環汔立刻接話。
    “兒臣已經下令,讓馮淵徹查到底,絕不姑息!”
    忠順王環泌上前一步,聲音沉痛。
    “父皇,皇兄。兒臣以為,此事固然要嚴懲,但更重要的,是借此機會,刮骨療毒,以儆效尤。”
    “這些勳貴之家,承平日久,早已腐爛不堪,如同附骨之疽,不斷吸食國朝的血脈。若不趁此機會一並鏟除,將來必成大患。”
    “而且……”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查抄其家產,亦可大大緩解國庫空虛之急,以充軍資。”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卻字字誅心。
    皇帝環汔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
    他看向自己的父皇。
    太上皇環巍閉著眼,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著,半晌,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悠著點,顧及下老臣的麵子。”
    皇帝精神一振,目光變得無比銳利。
    他看向忠順王,聲音如同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傳朕旨意。”
    ………………
    旨意下達。
    忠順王環泌的頭垂得更低了,遮住了他嘴角那一閃而逝的,冰冷的笑意。
    一場席卷整個神京權貴階層的血腥風暴,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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