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好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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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國府,正堂。
    曾經高朋滿座的廳堂,如今空曠得能聽見回聲。
    賈蓉在堂中焦躁地來回走動,腳下的方磚仿佛被他心頭的邪火烤得發燙。
    他猛地停在賈珍麵前,那張酷似其父的臉上,滿是壓抑不住的恐慌與貪婪。
    “爹!不能再等了!”
    賈蓉的聲音尖利,劃破了屋內的死寂。
    “這個月莊子上送來的銀子,攏共才五十八兩!您知道五十八兩是什麽概念嗎?還不夠咱們往日裏出去喝一晚花酒的!”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賈珍眼前晃著。
    “這點錢,刨去府裏剩下那幾個下人的月錢,再扣掉每日的嚼用,連個響兒都聽不見!咱們父子倆,下個月就得喝西北風去了!”
    “再不想辦法,別說出去應酬,往後咱們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了!”
    賈珍陰沉著臉,將杯中那澀口的劣酒一飲而盡。
    酒水入喉,像是在燒灼他那顆早已被掏空的心。
    他何嚐不知道如今的窘境。
    自從爵位被奪,那些往日裏巴結奉承的管事和佃戶,一個個都成了精刮的猴兒。
    交上來的租子,一次比一次少,借口卻一次比一次多。
    他如今沒了權勢,連發作的底氣都沒有。
    “那你想怎麽樣?”
    賈珍的聲音沙啞,透著一股無力的煩躁。
    “還能怎麽樣!”
    賈蓉的眼睛裏閃著狠毒的光,他湊近了,壓低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爹,您忘了?惜春姑姑啊!”
    “把她送去燕國公府!就按上次說的,先借他一萬兩銀子,拿惜春姑姑做抵押!那馮淵好色,又偏愛咱們賈家的女兒,他沒道理不要!”
    “你看咱家如今這樣,你還能給她找到什麽像樣的親事。”
    “就算找到也要貼嫁妝啊!”
    賈蓉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在向他招手。
    “如此一來,咱們手頭寬裕了,您又能像往日一樣出去會朋友,兒子我也能……”
    賈珍聽著兒子這番無恥之言,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
    他隻是沉默地又倒了一杯酒。
    那畢竟是他的親妹妹。
    雖然從小養在榮國府,與他並不親近,但血脈是做不得假的。
    將她賣了,換取自己的富貴?
    這事若是傳出去,他賈珍的脊梁骨,怕是要被全天下人戳斷。
    可……
    他想起了往日裏在各家堂子裏一擲千金的豪氣。
    想起了那些投懷送抱、溫香軟玉的粉頭。
    再看看眼前這空蕩蕩的屋子,喝著這刮喉嚨的劣酒……
    那種從雲端跌落泥潭的巨大落差,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喘不過氣來。
    尊嚴?臉麵?
    在實實在在的銀子麵前,又算得了什麽?
    賈蓉見父親久不言語,以為他還在猶豫,急得抓耳撓腮。
    “爹!您還想什麽呢?這是咱們寧國府最後的機會了!再說了,赦大爺能賣,咱們怎麽就不能賣?迎春那丫頭如今在燕國公府,聽說過得比在家裏還好呢!”
    “咱們這是給惜春姑姑尋了個好歸宿!攀上了燕國公這棵大樹,日後咱們父子倆,還愁沒有翻身之日嗎?”
    這番話,終於成了壓垮賈珍心中那點可憐掙紮的最後一根稻草。
    “好歸宿……”
    賈珍喃喃地重複著這三個字,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猛地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站起身來。
    “走!”
    賈蓉一愣。
    “去哪兒?”
    賈珍的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貪婪徹底吞噬,隻剩下冰冷的決絕。
    “去燕國公府!”
    ……
    父子二人換了身體麵的衣服,乘著府裏唯一那輛還算齊整的馬車,來到了燕國公府門前。
    看著那氣派的門樓,威武的石獅,以及門口精神抖擻的護衛,賈珍和賈蓉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憑空矮了三分。
    通報之後,他們被下人引著,卻沒有進正堂,而是被帶到了一處偏廳等候。
    茶是好茶,熱氣騰騰。
    可父子二人誰也品不出滋味,如坐針氈。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管家馮房才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了進來。
    “讓珍大爺和蓉大爺久等了。”
    老房臉上帶著客氣的笑,腰杆卻挺得筆直,拱了拱手,自有一股國公府大管家的氣度。
    賈珍連忙起身,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房管家客氣了。不知……國公爺可在府上?我父子二人,有要事求見。”
    馮房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意味。
    “不巧,我們家國公爺今日帶著兩位姨奶奶去了城外別院,怕是要晚些才能回來。”
    賈珍和賈蓉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這……”
    賈珍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馮房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又開口道。
    “哦,對了。方才寧國府的四姑娘過府來玩,如今正在後園裏,陪著我們家太太們看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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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眼神卻不著痕跡地在賈珍和賈蓉的臉上一掃而過。
    “二位爺,可要小的去通傳一聲,見見四姑娘?”
    轟!
    賈珍隻覺得腦子裏像是炸開了一個響雷。
    他那張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賈蓉更是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他們是來幹什麽的?
    是來賣惜春的!
    可偏偏,惜春此刻就在這府裏!
    馮房那句“可要見見四姑娘”,聽在他們父子二人耳中,不啻於一道驚雷,將他們心底最齷齪的算計,劈了個明明白白。
    他們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不……不必了!”
    賈珍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都變了調。
    他慌亂地擺著手,語無倫次地說道。
    “我們……我們也沒什麽要緊事,就是……就是路過,順道來給國公爺請個安!既然國公爺不在,那……那我們便不打擾了!”
    說完,他拉起早已魂不附體的賈蓉,幾乎是落荒而逃。
    ……
    後園,香園。
    與前院的暗流湧動截然不同,這裏是一片熱鬧融洽的景象。
    那座空置許久的戲台,如今已是煥然一新。
    台上,幾個扮相秀麗的女孩兒,正水袖翻飛,唱著一出《牡丹亭》。
    台下,暖閣之中,黛玉、迎春、妙玉、岫煙、英蓮,正陪著探春和惜春,圍坐在一處。
    桌上擺著各色精致的茶點和新摘的瓜果。
    探春看得十分入神,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映著台上的悲歡離合,讓她暫時忘卻了家中那些煩心俗事。
    她由衷地對迎春說道。
    “二姐姐,你真是做了件大功德。你看她們,如今在這裏,吃穿不愁,還能唱自己喜歡的戲,這眉眼間的氣色,都比在咱們家時好了不知多少。”
    迎春如今在燕國公府住著,眉宇間的怯懦之氣消散了許多,添了幾分當家奶奶的從容。
    她微笑著說。
    “這都是林妹妹心善。我不過是動了動嘴皮子罷了。”
    黛玉在一旁笑道。
    “姐姐又謙虛了。若不是你提出來,我也想不到這一層。咱們姐妹,就別說這些見外話了。”
    她又拉過惜春的手,見她隻是安靜地坐著,不怎麽說話,便柔聲問道。
    “四妹妹怎麽了?可是這戲不好看?”
    惜春搖了搖頭,那張清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戲很好看。隻是看著她們,便想起從前咱們姐妹在大觀園裏一處說笑的日子,有些出神罷了。”
    她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不遠處正和英蓮小聲說著話的邢岫煙身上。
    自從上次來過之後,她們姐妹倆便與岫煙、英蓮漸漸熟識起來。
    探春欣賞岫煙的端雅穩重,惜春則更喜歡英蓮那份不染塵埃的天真。
    在這裏,她們感受到了久違的、不摻雜任何利益算計的溫暖與自在。
    隻是,越是感受到這份溫暖,惜春的心裏,就越是清醒。
    她知道,自己和三姐姐,終究是外人。
    是罪臣之女。
    這份熱鬧,不屬於她們。
    台上的戲,正唱到“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惜春聽著那婉轉的唱詞,眼神微微一黯。
    這唱的,又何嚐不是她們賈家的命運呢?
    城東,一處僻靜的別院。
    這裏沒有戲台,卻比戲台上,更加活力無邊。
    偌大的浴池裏,熱氣蒸騰,水麵上漂浮著鮮紅的花瓣。
    馮淵靠在池壁上,閉目養神。
    他的身邊,兩條白膩柔滑的手臂,如同水蛇一般纏了上來。
    尤二姐將自己豐腴柔軟的身子緊緊貼著他,手裏拿著一隻酒杯,將殷紅的葡萄酒,一點點喂進他的嘴裏。
    她的臉上,帶著幾分羞怯,又有幾分討好的媚意。
    而在馮淵的另一邊,尤三姐則更是大膽。
    她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馮淵的身上,一雙修長結實的美腿,盤著他有力的腰。
    那張風流標致的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欲望與挑釁。
    “爺,光喝酒,多沒意思。”
    她的聲音,又嬌又媚,帶著一股子野性。
    “不如……讓奴家姐妹兩個,給爺唱個曲兒助助興?”
    馮淵緩緩睜開眼。
    他的目光,掠過二姐的溫順,落在三姐那張充滿生命力的臉上。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一把將三姐拉進懷裏,低頭吻了下去。
    池水,被攪動得愈發洶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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