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嚴防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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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州城,帥府大堂之內。
    空氣冷得像是結了冰。
    堂下,涼州的一眾將官,包括剛剛被重新整編任命的幾名原神機營都司,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新任大帥的第一道軍令。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以雷霆之勢奪取了軍權的年輕統帥,會立刻下令出城,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洗刷涼州之恥,也為自己立威。
    然而,馮淵開口了。
    “傳我令。”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自今日起,涼州四門緊閉,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迎戰。”
    “違令者,斬。”
    大堂之內,瞬間死一樣地寂靜。
    所有人都愣住了。
    緊閉城門?
    不許出戰?
    這是什麽道理?他們剛剛盼來天兵天將,不是為了繼續當縮頭烏龜的。
    數月的屈辱和憤懣,在這一刻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
    “大帥!”
    史鼎再也忍不住,他排眾而出,漲紅著臉,對著馮淵一抱拳。
    “大帥,我軍新至,士氣正盛,西狄人連日攻城,早已疲敝。此時正是我軍出城反擊,一雪前恥的大好時機!為何要閉城不出?”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不解。
    “是啊大帥!”
    “末將願為先鋒!”
    幾名原涼州的老將也跟著附和起來,他們被西狄人堵在城裏罵了兩個多月,骨頭裏的火早就快把人燒成灰了。
    宗懷義沒有說話,他隻是用那雙渾濁但深邃的眼睛,看著主座上那個年輕人,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
    可那張臉上,什麽都沒有。
    馮淵甚至沒有去看慷慨陳詞的史鼎。
    他隻是站起身,走到大堂門口,看著外麵那片灰蒙蒙的,被風沙籠罩的天空。
    良久,他才淡淡地開口。
    “時機未到。”
    “這天,還不夠冷。”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堂上眾人,最後落在史鼎身上。
    “我這個人,沒什麽別的本事。”
    “就是,比較擅長在天寒地凍的時候,殺人。”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那不是解釋。
    是通知。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傲慢和絕對的自信。
    史鼎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被旁邊宗懷義拉了一下衣袖。
    老將軍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史鼎看著馮淵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喉嚨裏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從那雙眼睛裏,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動搖。
    “都下去吧。”
    馮淵揮了揮手。
    “從明天起,全軍操練,一天都不能停。”
    ……
    接下來的日子,對涼州城裏的所有人來說,都成了一種煎熬。
    正如馮淵所料,西狄人並沒有因為大吳援軍的到來而退去。
    恰恰相反,他們的挑釁變得更加頻繁和惡毒。
    每天天不亮,就有數百騎兵跑到城下,用各種汙言穢語叫罵。
    他們把之前俘虜的大吳士兵,剝光了衣服,綁在木樁上,就在離城牆不到一箭之地的地方,活活凍死,或者用鈍刀子慢慢折磨至死。
    “馮淵!你這個隻會躲在女人身後的懦夫!”
    “出來!滾出來受死!”
    “你們大吳的男人,都是沒卵子的廢物嗎!”
    城牆上,那些剛剛被整編的涼州老兵,一個個雙眼赤紅,指甲深深地摳進了城磚的縫隙裏,摳得鮮血淋漓。
    每一次,當看到自己的袍澤在城外慘死,他們都爆發出野獸般的怒吼,想要衝下城牆去拚命。
    可他們身旁,那些來自神京的彪蟲營和神機營的士兵,卻像一尊尊沒有感情的石雕。
    他們隻是沉默地看著,聽著,手中的長槍握得筆直,身體紋絲不動。
    他們的統帥沒有下令。
    他們就不會動。
    哪怕是一根手指頭。
    這種絕對的紀律,讓那些激憤的涼州兵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寒意,也漸漸壓下了他們衝動的念頭。
    城外,是地獄般的折磨。
    城內,是煉獄般的操練。
    那些原本已經油滑懈怠的涼州兵,被徹底打散,安插進神京營的隊列中。
    隻要有一個人動作不規範,或者跟不上節奏,整個隊伍都要跟著受罰。
    起初,摩擦和衝突不斷。
    涼州兵瞧不上這些京城來的“老爺兵”,覺得他們隻是裝備好。
    而神京兵也看不起這些吃了敗仗的“喪家之犬”。
    第一天,就發生了十幾起鬥毆。
    馮淵的處理方式簡單而粗暴。
    所有參與鬥毆的人,無論緣由,不問身份,全部拖到操練場中央,當著所有人的麵,一人二十軍棍。
    打得皮開肉綻。
    打完之後,醫治好,直接扔回隊列,繼續操練。
    誰敢倒下,就再加二十棍。
    三天之後,再也沒有人敢私下鬥毆了。
    所有人,都被這地獄般的操練,折磨得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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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活下去。
    活過今天的操練。
    史鼎也被馮淵扔進了操練隊伍裏,和最普通的士兵一起,接受著同樣的訓練。
    這位忠靖侯,一開始還拉不下臉。
    可當一名神機營的隊長,因為他一個動作慢了半拍,而毫不留情地用槍杆抽在他背上時,他所有的尊嚴和體麵,都被抽得粉碎。
    他看著身邊那些比他年輕,比他職位低,卻比他更堅韌的士兵,一股巨大的羞愧感,讓他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從那天起,他不再把自己當成侯爺。
    他隻是一個兵。
    一個犯了錯,正在贖罪的兵。
    唯有牛繼宗,像一灘爛泥一樣,被軟禁在自己的府邸裏,終日與酒為伴,徹底成了一個廢人。
    馮淵似乎已經忘了他。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城外的叫罵聲,從一開始的囂張,漸漸變得有氣無力。
    城內的操練聲,卻一日比一日更響亮,更整齊。
    那原本混雜著兩種不同聲音的隊伍,正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糅合,鍛打,淬火。
    漸漸地,腳步聲,變成了一個聲音。
    呐喊聲,變成了一個聲音。
    就連呼吸,似乎都變成了一個節奏。
    一股冰冷而鋒銳的殺氣,開始在這支脫胎換骨的軍隊中,慢慢凝聚。
    ……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
    天,變了。
    一夜之間,盤踞在北方的寒流,終於掙脫了束縛,像一頭掙脫枷鎖的遠古巨獸,咆哮著席卷了整個河西走廊。
    風,不再是刮在臉上生疼。
    那風,像是無數把鋼刀組成的鞭子,抽打著大地上的一切。
    黃沙漫天,北風戈壁上狂奔,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宗懷義站在東城的望樓上,北風吹得他花白的胡須像一麵破旗般狂舞。
    他伸出手,感受著空氣中那股能鑽進骨頭縫裏的寒意。
    他看著城外,西狄人的營地裏,篝火被吹得東倒西歪,許多帳篷都被狂風撕裂,那些平日裏剽悍的西狄兵,一個個都縮在殘破的營帳裏,瑟瑟發抖。
    他們的戰馬,也焦躁不安地打著響鼻,擠在一起取暖。
    一個念頭,像一道閃電,猛地劈開了他腦中的迷霧。
    他懂了。
    他終於懂了。
    馮淵等待的,就是這個!
    西狄人來自更北方的草原山脈中,他們不怕冷。
    但他們的馬,怕!
    在這種極寒的天氣裏,戰馬的體力會急劇下降,奔跑速度和耐力都會大打折扣!
    “好狠的小子……”
    宗懷義喃喃自語,渾濁的老眼裏,迸發出一股混雜著驚駭與狂喜的精光。
    他等的不是天冷。
    他等的是,一個能將西狄人最大的優勢,徹底廢掉的天時!
    就在此時,城外,又響起了一陣稀稀拉拉的叫罵聲。
    隻是那聲音在狂風中,顯得有氣無力,更像是絕望的哀嚎。
    也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頂著狂風,踉踉蹌蹌地爬上城樓。
    “報!”
    “大帥有令!命所有總兵以上將官,即刻上東城門樓議事!”
    宗懷義與史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那壓抑不住的火焰。
    兩人一言不發,快步朝著東城門樓走去。
    當他們趕到時,馮淵已經站在了那裏。
    他依舊是一身玄甲,卻沒有披那件黑色的披風。
    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城樓的最高處,任憑那足以將人吹走的狂風,吹動他的衣甲,發出獵獵的聲響。
    他的身姿,如同一杆插在天地之間的長槍,鋒銳得仿佛要刺破這蒼穹。
    他看著城下那些在寒風中掙紮的獵物,一動不動。
    直到所有將官全部到齊。
    他才緩緩轉過身,那張被風吹得有些發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聲音,穿透了呼嘯的狂風,像冰錐一樣,紮進每個人的耳朵。
    “諸位。”
    他頓了頓,目光從宗懷義,史鼎,以及每一位將官的臉上掃過。
    “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該結束了。”
    “傳令下去。”
    “半時辰後,開城門。”
    “今夜,我要讓涼州城外,再無一個活著的西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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