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狡兔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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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側門。
燈籠在夜風中微微搖晃,光暈在門前鋪開一小片昏黃。
猴三拉開門上的銅栓,厚重的木門發出一聲低沉的“吱呀”聲。
門外站著一個男人,一身錦緞儒衫,雖有些風塵之色,卻依舊看得出料子極好。
馮淵的視線落在那人臉上。
幾年不見,曾經在西湖畫舫上意氣風發的青年,如今蓄起了一臉濃密的長髯,身形也發福了不少,腹部將衣衫撐起一個明顯的弧度。
正是甄寶開。
甄寶開顯然也一眼認出了馮淵,當他的目光觸及馮淵身上那件繡著蟠龍暗紋的玄色王服時,整個人猛地一震。
他眼中的驚訝、惶恐與一絲殘存的希冀交織在一起,隨即化作了決然。
“罪民甄寶開,叩見王爺。”
他雙膝一軟,便要直挺挺地跪下去。
“不必。”
馮淵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幾乎在他開口的瞬間,猴三已經一步上前,雙手穩穩地托住了甄寶開的胳膊,讓他跪不下去。
“甄兄,你我同窗一場,何須行此大禮。”
馮淵走上前,親自扶了他一把。
“外麵風大,進來說話。”
甄寶開被猴三半攙半請地帶進了府,一路穿過回廊,進了待客的花廳。
下人奉上熱茶,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廳內隻剩下他們二人。
馮淵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卻沒有喝。
“甄兄家中的事,我已聽聞。”
他開門見山,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甄寶開的身子僵了一下,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讓王爺見笑了。”
“你何時到的神京?”馮淵問道。
“今日上午剛到。”
馮淵點了點頭,將茶杯放回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他看著甄寶開,忽然笑了。
甄寶開被他笑得心裏發毛,有些不解地抬起頭。
“王爺……”
“我笑甄家不愧是聰明人家。”
馮淵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甄寶開的心上。
“甄家家產被抄,甄兄卻還能穿著這一身錦衣華服。”
“狡兔尚有三窟,何況是富甲江南的甄家。”
這話一出,甄寶開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上午便到了神京,卻等到夜深人靜之時,獨自一人,從側門求見。
這副做派,分明是想避人耳目,所圖之事必然隱秘。
若真是來求馮淵庇護甄家藏匿的家產,那馮淵此刻點破,便是將他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甄寶開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放下茶杯,從椅子上站起,對著馮淵長長一揖,到底。
“王爺明鑒。”
他抬起頭,臉上再無半分偽裝,隻剩下坦誠與決絕。
“家父說,甄家之敗,非戰之罪,乃天時也。大廈既傾,非一木可支。”
馮淵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我甄家立足江南百年,最值錢的,從來不是銀子。”
甄寶開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傲然。
“而是那些跟隨了我們幾代人,手藝精湛的工匠,和遍布南北、熟悉各路商道的夥計。他們才是甄家真正的根基。”
“如今甄家朝中無人,這棵根基若無人庇護,頃刻間便會被人連根拔起,分食幹淨。”
“寶開此次前來,不為求財,隻為給這數百口人,求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他直視著馮淵,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願將甄家所有工坊、店鋪的匠人夥計,盡數並入王爺名下的產業之中。隻求王爺能給他們一口飯吃。”
原來如此。
馮淵心中了然。
聽他這麽說,雖還是可能將一部分家產送入了賈府,但給他的這部分,才是真的寶貝。
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斷尾求生。
與其抱著那些燙手的金銀珠寶等待清算,不如將最有價值的人力資源,當做投名狀,獻給新的靠山。
忠順王謀反被誅後,他與忠順王合夥的那些皇商產業,被皇帝盡數賞賜給了他,如今已是他私產中最大的一塊。甄家這是看準了時機,要將寶壓在他的身上。
“你父親,是個人物。”
馮淵終於開口,語氣裏帶上了一絲讚許。
“家父如今身在囹圄,不知……身體如何?”
“尚可。”甄寶開的眼圈紅了,“隻是憂心家中老小,一夜白頭。”
馮淵沉默片刻。
“這幾年,還在考科舉嗎?”
甄寶開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每年都去,隻是時運不濟,屢試不中。”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
“後來家裏捐了個閑職,也不過是混日子罷了。這天下,又有幾人能像王爺這般,短短數年,便從白身舉子,到執掌十萬大軍。”
他的話裏,滿是豔羨與落寞。
馮淵看著他,沒再說什麽。
我是穿越者,能比嗎。
“甄家,我收了。”馮淵給了他準話,“回金陵,你直接去找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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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寶開大喜過望,又要下拜,被馮淵抬手止住。
“夜深了,王府裏有的是客房,今晚便在此歇下吧。”
“不敢叨擾王爺。”甄寶開連忙謝絕,“罪民之身,能得王爺一見,已是天恩。城中客棧,尚有落腳之處。”
馮淵也不強求,點了點頭。
“也好。”
他親自將甄寶開送到側門,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處,才轉身回府。
林黛玉的臥房裏,隻留了一盞半明半暗的琉璃燈。
馮淵示意守在門口的紫鵑不要聲張,自己悄悄推門走了進去。
一股淡淡的幽香,縈繞在鼻端。
繞過紫檀木的博古架,便能看到裏間的拔步床。
黛玉並未睡下。
她穿著一身寬鬆的素白寢衣,側臥在床上,手裏捧著一卷書,看得入神。
柔和的燈光勾勒出她優美的側影,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淺淺的陰影。
她眼角的餘光瞥見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近,卻故作未見,連姿勢都未曾變動一下。
馮淵走到床邊,自顧自地解下外袍,隨手搭在衣架上。
“玉兒可已洗漱了?”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臥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洗過了。”
黛玉的聲音從書頁後傳來,帶著一絲慵懶的鼻音,眼睛卻依舊沒有離開書本。
兩人之間,自有一種老夫老妻般的熟稔與默契。
黛玉翻過一頁書,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今日薛家姨媽她們來了,你卻避而不見。對薛家,或者說……對那個薛蟠,你究竟是個什麽章程?”
馮淵解著腰帶的手頓了頓,唇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走到床邊坐下,俯身湊到黛玉耳邊,壓低了聲音。
“自然是讓他死在牢裏,一了百了。”
黛玉持書的手猛地一顫,書卷“啪”的一聲掉在了錦被上。
她霍然轉過頭,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滿是驚愕與不敢置信。
“你……你說真的?”
“不就是醉酒衝撞了你的車駕嗎?罪不至死吧!你若真這麽做了,薛姐姐她……她會難過死的!”
看著她真的被嚇到了,一副急著要求情的模樣,馮淵心中的那點惡趣味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笑出聲來,一把將她連人帶被地撈進懷裏。
黛玉驚呼一聲,身子便落入一個堅實滾燙的胸膛。
“慌什麽。”
馮淵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深深吸了一口她發間的清香。
他朝外間喊了一聲。
“紫鵑,備水,爺要沐浴。”
然後,他低下頭,鼻尖蹭著黛玉小巧的耳垂,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側。
“待會兒,好好伺候爺。”
“若爺舒坦了,或許……會改個主意。”
……
馮淵抱著渾身綿軟無力的黛玉,靠在床頭。
他看著懷中人兒那張潮紅未褪的嬌顏,還有那細微的喘息,心中不由一歎。
她的身子,終究還是太弱了些。
黛玉將臉頰貼在他堅實的胸肌上,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胸前畫著圈。
“你……為何那般恨那薛家哥哥?”
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馮淵沉默了片刻。
他撫摸著她光滑的背脊,聲音低沉而平緩,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你可知,我與英蓮是如何相識的?”
“那年我尚是白身,在金陵城外,見她被拐子販賣,心生不忍,便想將她買下。”
“誰知那薛蟠也看上了她,仗著人多勢眾,不僅將人搶了去,還將我毒打了一頓,扔在路邊。”
“若不是猴三馮老尋來及時,我那日,便已經死了。”
臥房內,一片死寂。
黛玉的身子,在他的懷裏,一點點地僵硬了。
她緩緩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
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可黛玉卻從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冰冷的恨意。
原來……還有這等事。
她一直以為,他隻是單純的厭惡薛蟠的紈絝與霸道。
卻不想,這其中,竟還有幾乎喪命的血仇。
難怪他會對薛家如此不留情麵。
一時間,黛玉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什麽。
她將頭重新埋進他的懷裏,悶悶地開口。
“我還當……我還當你是瞧上了寶姐姐,又或是寶琴妹妹,才故意拿捏他們家……”
馮淵聞言,氣得笑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與自己對視。
“在你心裏,你夫君就是這種人?”
“看來是剛才罰得還不夠。”
“看招!”
黛玉驚呼一聲,還未來得及求饒,便被他再次翻身壓下。
滿室旖旎,再度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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