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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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悄然流轉,距離那場星夜下的真心話,已過去半月。那晚屋頂上模糊的親近與那個輕若鴻毛的發間吻,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漣漪散去後,湖麵似乎恢複了平靜,但水下深處,有些東西已然不同。沈清許依舊忙碌,林未晞依舊在公寓和畫室之間兩點一線,隻是空氣中偶爾流淌的沉默,不再那麽冰冷刺骨,偶爾交匯的目光,也似乎多了些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
一場頂尖的藝術展開幕酒會,沈清許自然在受邀之列。這一次,不需要臨時抱佛腳的禮儀課,林未晞已然能更從容地扮演“沈太太”的角色。她穿著一身沈清許挑選的煙灰色漸變長裙,簡約而優雅,站在沈清許身邊,挽著她的手臂,應對著往來賓客的寒暄,笑容得體,姿態自然。
沈清許似乎對她的進步頗為滿意,偶爾在與他人交談的間隙,會側頭看她一眼,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審視,而是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認可。林未晞甚至能感覺到,沈清許挽著她的手,比以往更加自然,少了幾分表演的痕跡。
酒會氣氛正酣,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林未晞剛與一位稱讚她氣質獨特的畫廊主道別,微微側身,想去拿一杯果汁。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宴會廳入口處,整個人如同被瞬間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一個身影,正從旋轉門處緩緩走入。那是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剪裁極佳的月白色緞麵長裙,款式簡潔,卻因麵料和剪裁而顯得高級無比。墨色的長發在腦後挽成一個低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修長優美的天鵝頸。她的五官清麗絕倫,帶著一種疏離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冷豔氣質,眉眼間……竟與沈清許有著幾分驚人的神似!不是容貌的相似,而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浸潤在骨子裏的清冷與矜貴。
她就那樣站在那裏,目光淡然掃過全場,仿佛自帶聚光燈,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林未晞的心髒猛地一沉,一個名字如同條件反射般,驟然浮現在她的腦海——顧清嵐。幾乎是同一時間,林未晞清晰地感覺到,挽著她的那隻手臂,瞬間僵硬!
她愕然轉頭,看向沈清許。隻見沈清許的目光,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直直地、一瞬不瞬地釘在入口處那個月白色的身影上。她臉上的從容和淡漠,在那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林未晞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神情——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有瞬間席卷而來的、洶湧的往事波瀾,甚至……還有一絲極其細微的、連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的……失而複得的微光?
沈清許甚至忘記了身邊還有林未晞,忘記了她們正在扮演的恩愛夫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個突然出現的、名為顧清嵐的女人奪走了。
顧清嵐似乎也感受到了這道過於專注的目光,她緩緩轉過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了沈清許。隔著喧囂的人群,隔著流光溢彩的燈火,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糾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顧清嵐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清淺的、帶著某種了然和難以言喻意味的弧度。她沒有絲毫驚訝,仿佛沈清許的出現,本就在她的預料之中。然後,她邁開腳步,步履從容,如同踏著月光,徑直朝著她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清脆,規律,一聲聲,像是敲打在林未晞驟然冰涼的心上。
不期而遇。那個隻存在於星夜訴說中的、象征著沈清許過往所有柔軟與傷痛的女孩,那個本該停留在回憶裏的人物,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鮮活而耀眼地,闖入了她們的現實。也闖入了林未晞剛剛開始,試圖小心翼翼構建的、虛幻的安穩世界。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仿佛隻過了一瞬。
顧清嵐穿過觥籌交錯的人群,步履從容,月白色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泛著柔和的光澤,像月光流淌過喧囂的塵世。她的目光始終鎖定在沈清許身上,那眼神複雜難辨,有久別重逢的感慨,有難以掩飾的欣賞,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屬於勝利者的從容。
終於,她在沈清許麵前站定。距離近了,林未晞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容貌。她比星夜故事裏那個模糊的形象更加具體,也更加耀眼。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筆畫勾勒,皮膚白皙剔透,最讓人心驚的是她周身那股氣質——冷冽,優雅,帶著一種沉澱後的書卷氣和疏離感,與沈清許幾乎如出一轍,卻又比沈清許更多了幾分被歲月柔化過的、不易察覺的圓融和……一種隱晦的侵略性。
空氣中,仿佛有兩種相似的冷香在無聲地碰撞、交融,一種屬於沈清許,帶著雪鬆的沉穩和距離感;另一種則來自顧清嵐,更偏清雅,帶著白麝香和鳶尾的細膩柔滑,卻同樣不容忽視。
顧清嵐的目光極快地、如同掃描儀般掠過僵立在沈清許身旁、臉色微白的林未晞,那眼神裏沒有任何訝異,隻有一種了然於心的、近乎漠然的評估,仿佛林未晞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隨即,她便完全無視了林未晞的存在,將全部注意力重新投回到沈清許身上。
她微微仰頭,看著沈清許那雙依舊殘留著震驚和波瀾的眼眸,唇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懷念與一絲嗔怪的弧度,聲音如同浸潤了陳年葡萄酒,醇厚而帶著獨特的磁性:“好久不見,清許。”
五個字。不是“沈總”,不是客套的寒暄,而是直接喚出了那個私密的、帶著過往親昵的名字。
這聲呼喚,像一把精準的鑰匙,瞬間撬開了沈清許冰封的外殼。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這簡單的五個字抽走了部分力氣。那雙總是冷靜無波的眼眸裏,翻湧著更加劇烈的情緒風暴——有猝不及防的痛楚,有被時光掩埋的眷戀,有物是人非的悵惘,甚至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細微的狼狽。
她張了張嘴,喉嚨似乎有些發緊,那個平日裏運籌帷幄、字字千鈞的沈清許,此刻竟像是失語了一般,沒能立刻給出回應。她的目光貪婪地、近乎失禮地流連在顧清嵐的臉上,仿佛要確認眼前這個人是否真實,要將這些年錯過的時光都看回來。
林未晞站在沈清許身側,感覺自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她清晰地看到了沈清許的失態,看到了她眼中那份隻為顧清嵐一人掀起的驚濤駭浪。那隻原本挽著她的手,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已經微微鬆開了力道,變得有些僵硬和冰涼。
顧清嵐將沈清許的失神盡收眼底,她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滿意,但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帶著恰到好處傷感的模樣。她似乎這才“終於”注意到了林未晞的存在,目光輕飄飄地掃過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仿佛打量一件物品般的審視。
“這位是……?”她微微挑眉,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仿佛真的不認識,但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銳利,卻暴露了她早已心知肚明。
沈清許仿佛被這句話驚醒,猛地回過神。她下意識地想要重新握緊林未晞的手,似乎想借此找回一點鎮定和掌控感,但她的動作顯得有些倉促和僵硬。
然而,顧清嵐並沒有給沈清許介紹的機會。
她上前半步,距離拉得更近,幾乎侵入了沈清許的私人空間,目光卻依舊帶著那種仿佛能穿透一切的清冷,落在林未晞身上,紅唇微啟,吐出了那句如同冰錐般刺骨的話:
“林小姐是吧?”她的語氣聽起來甚至可以說是溫和的,但每個字都帶著無形的鋒芒,“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替我照顧清許了。”
“替我照顧”。這四個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林未晞的心髒,瞬間鮮血淋漓。它輕描淡寫地,將林未晞“沈太太”的身份徹底否定,將她定位成了一個暫時的、不入流的“替代品”和“看護者”。仿佛她林未晞的存在,隻是為了在正主歸來之前,暫時填補一個空缺。
林未晞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血液仿佛在刹那間凍結。她甚至能感覺到周圍投射過來的、那些看好戲的、探究的目光。她緊緊咬住下唇,才能不讓自己的顫抖過於明顯。
而沈清許,在聽到這句話後,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但目光觸及顧清嵐那看似平靜卻暗藏洶湧的眼神時,到了嘴邊的話,又被某種複雜的、屬於過往的情緒堵了回去。
她隻是沉默著,那沉默,在此刻的林未晞聽來,震耳欲聾。
“好久不見”帶來的不是故人重逢的喜悅,而是一道驟然裂開的、深不見底的鴻溝,橫亙在了三人之間。那道名為“契約”的牆壁,似乎在這一刻,發出了清晰的、碎裂的聲響。
顧清嵐那句“替我照顧”如同冰水潑麵,讓林未晞瞬間清醒,也讓她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可笑的處境。她看著眼前這個氣質卓然、與沈清許如同一個世界雕刻出來的女人,看著沈清許那明顯因她而失序的狀態,一種混合著刺痛、難堪和巨大失落感的情緒,幾乎要將她吞噬。
然而,顧清嵐的攻勢並未停止。她似乎很滿意林未晞瞬間蒼白的臉色和沈清許複雜的沉默,唇角那抹清淺的弧度加深了些許。她不再看林未晞,仿佛她已經完成了對一件無關緊要物品的評估和定位,重新將全部注意力轉向沈清許。
她極其自然地向前一步,月白色的裙擺幾乎要觸碰到沈清許深色的西裝褲腳。這個距離,已經遠超了正常的社交禮儀,帶著一種親昵的、不容拒絕的侵入感。
“清許,”她的聲音放得更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怪和熟稔,目光盈盈地望著沈清許依舊有些失神的眼睛,“這麽多年,你還是老樣子,一工作起來就什麽都不顧。臉色怎麽看起來有點疲憊?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說著,她竟然抬起手,極其自然地,用那塗著淡粉色蔻丹的、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拂向沈清許的襯衫領口——那裏並沒有任何褶皺,她的動作更像是一種習慣性的、帶有占有意味的親昵姿態,仿佛在整理屬於自己的所有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沈清許衣領的瞬間——沈清許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往後微仰,避開了那即將到來的觸碰。這個細微的、幾乎是本能的後退動作,讓顧清嵐的手指僵在了半空,她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錯愕和不易察覺的慍怒,但臉上完美的笑容並未破裂。也就在這一刻,沈清許仿佛才徹底從那份猝不及防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她猛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以及顧清嵐對林未晞那近乎羞辱的定位。
她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如同被侵犯領地的頭狼,周身那股因震驚而渙散的冰冷氣場瞬間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迫人。她沒有去看顧清嵐僵住的手,而是猛地轉過頭,看向身旁臉色蒼白、幾乎搖搖欲墜的林未晞。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個讓顧清嵐瞳孔微縮,也讓林未晞心髒驟停的動作——她伸出手,不是推開顧清嵐,而是一把緊緊攬住了林未晞纖細的腰肢,力道之大,幾乎將林未晞整個兒帶進了自己懷裏!
林未晞猝不及防,低呼一聲,整個人撞進一個帶著冷冽香氣的、堅實而溫暖的懷抱。她的側臉緊貼著沈清許的胸膛,甚至能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對方胸腔裏傳來的、有些失序卻強有力的心跳。這個擁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意味,與剛才顧清嵐那刻意的親昵姿態,形成了鮮明的、無聲的反擊。
沈清許低下頭,目光落在林未晞因驚愕而微微睜大的眼眸上,那眼神深邃,複雜,帶著一絲來不及理清的混亂,但更多的,是一種斬釘截鐵的維護。她抬起眼,迎向顧清嵐瞬間冷下來的目光,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卻比冰更刺骨:
“顧小姐,久違了。”她刻意用了疏離的稱呼,劃清界限,“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夫人,林未晞。”
“夫人”兩個字,她咬得格外清晰,重若千鈞。她攬在林未晞腰間的手,又收緊了幾分,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和溫度,透過這緊密的接觸,傳遞給她懷中這個微微顫抖的女孩。
“未晞她很好,無需任何人‘代替’照顧。”沈清許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向顧清嵐,“我的事,也不勞顧小姐費心。”宣示主權。以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
在這一刻,沈清許用行動清晰地告訴顧清嵐,也告訴在場所有暗中窺探的人——誰才是她現在名正言順的、被承認的伴侶。
林未晞被她緊緊箍在懷裏,臉頰緊貼著她的心跳,鼻尖全是她冷冽而熟悉的氣息。那份因顧清嵐出現而產生的冰冷和絕望,似乎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強勢的擁抱驅散了一些,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洶湧的混亂和一種……近乎悲哀的清醒。
她知道這隻是沈清許在維護“沈太太”這個身份,維護她自己的領地不被侵犯,與感情無關。
可這個懷抱的溫度,卻真實得讓她想要落淚。顧清嵐看著緊緊相擁的兩人,看著沈清許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維護,臉上的笑容終於維持不住,一點點冷卻、凝固。她深深地看了沈清許一眼,那眼神裏充滿了失望、不甘,以及一絲被冒犯的冷怒。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微微頷首,恢複了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樣,轉身,如同來時一樣優雅從容地,消失在衣香鬢影之中。然而,她留下的裂痕,卻已清晰地刻在了三人的心上,無聲蔓延。
顧清嵐的身影如同她出現時一般,優雅而決絕地消失在璀璨的人潮之中,留下了一地無形的冰碴和一片詭異的寂靜。周遭的喧囂、音樂、交談聲,仿佛被一層透明的隔膜隔絕,變得模糊而遙遠。
沈清許攬在林未晞腰間的手臂,依舊維持著那個強勢的、宣告主權的姿勢,力道甚至未曾鬆懈。但林未晞清晰地感覺到,那手臂的肌肉是僵硬的,緊繃得像一塊冷卻的鐵。貼著她耳側的那片胸膛裏,原本失序的心跳並未因顧清嵐的離開而平複,反而變得更加沉重、混亂,像被困在籠中的野獸,徒勞地撞擊著牢籠。
這個擁抱,不再帶有任何溫度,隻剩下一種冰冷的、機械的維持。
林未晞微微動了動,試圖從這令人窒息的禁錮中掙脫出一點空間。她的動作很輕,卻像是一道開關。
沈清許仿佛驟然驚醒。她猛地鬆開了手臂,那力道撤得又快又急,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倉皇。仿佛林未晞是什麽燙手的山芋,讓她在觸碰的瞬間感到了不適。
兩人之間再次拉開了距離,空氣重新湧入,帶著酒會裏冰冷的香檳氣和各種香水混合的味道。
林未晞抬起頭,看向沈清許。
沈清許沒有看她。她的目光,依舊固執地、失焦地追隨著顧清嵐消失的方向,那雙深邃的眼眸裏,仿佛蒙上了一層濃霧,裏麵翻湧著太多林未晞看不懂,也無法觸及的情緒——有未散的震驚,有被強行壓抑的痛楚,有久遠回憶被撕裂後露出的鮮活血肉,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名為“遺憾”的東西。
她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唇線緊抿,下頜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她站在那裏,像一尊被瞬間抽走了靈魂的、精美卻空洞的雕塑,周身散發著一種與這熱鬧場合格格不入的、巨大的茫然和抽離感。
“清許?”林未晞試探性地、極輕地喚了她一聲。
沈清許像是沒有聽見。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剛才攬過林未晞腰際的西裝麵料,仿佛那上麵還殘留著不屬於她的、月白色的冷香和觸感。
有相熟的合作方端著酒杯過來,笑著打招呼:“沈總,剛才那位是顧小姐吧?真是好久沒見了,風采更勝往昔啊!”
沈清許這才猛地回過神,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個方向收回。她轉向來人,臉上努力想擠出一絲慣常的、應酬式的微笑,但那笑容僵硬而短暫,如同曇花一現,迅速湮滅在她依舊波瀾未平的眼底。
“嗯,是啊。”她應了一句,聲音有些幹澀,拿起侍者托盤裏的一杯香檳,甚至沒有與對方碰杯,便仰頭飲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似乎並未能澆熄她內心的躁動,反而讓那份失神更加明顯。
整個後半場酒會,沈清許都處於這樣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她會突然在與人交談時停頓,目光飄向遠處;她會重複別人剛剛問過的問題;她甚至不小心碰倒了手邊的酒杯,香檳汩汩流出,浸濕了潔白的桌布,而她隻是怔怔地看著,直到侍者匆忙上前處理。
林未晞沉默地跟在她身邊,看著她這副全然陌生的、如同丟了魂的樣子,心髒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一點點沉入寒潭。
她想起了屋頂星夜下,沈清許提起“顧清嵐”這個名字時,那低沉沙啞的、帶著隱痛的聲音;想起了她此刻眼中那無法掩飾的、隻為一人掀起的驚濤駭浪。
原來,冰山並非沒有裂痕。隻是那道裂痕,隻為特定的人敞開。而她林未晞,即使頂著“沈太太”的光環,即使剛剛被那樣用力地擁在懷中宣示主權,也終究隻是一個局外人,一個……無法觸及那道裂痕深處溫度的旁觀者。
沈清許的失神,像一麵殘酷的鏡子,清晰地照出了她們之間那無法逾越的鴻溝——契約可以捆綁身份,卻無法捆綁一顆早已被另一個人刻下烙印的心。
裂痕,不僅僅在契約之上。更在林未晞剛剛萌生出一絲微弱希冀的心上,悄然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