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火雨還在簌簌墜落，鍾離燼突然踉蹌著撲向仍在冒煙的丹爐。
    他攥著殘頁的手指已泛出半透明的灰白，那是元嬰即將潰散的征兆。
    林玄一剛要伸手去扶，便見男人喉間溢出一聲悶笑，染血的殘頁"嗤"地刺入丹爐裂縫——
    "用我的殘魂做最後錨點！"
    鍾離燼的話音混著金屬刮擦般的銳響。
    林玄一瞳孔驟縮，他看見男人額間浮起與丹爐同頻的金紋，原本凝結的元嬰竟如活物般裂開，化作千萬條細若遊絲的金色鎖鏈，穿透崔無垢殘留的佛紋，將那團黑紅咒文死死釘在丹爐核心。
    "鍾離前輩！"林玄一衝過去要拉他，卻觸到一片虛無。
    鍾離燼的身體正在消散，像被風卷走的紙人，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駭人："看丹堂長老的玉佩！"
    話音未落，左側突然傳來玉碎聲。
    青雲丹堂大長老程守真正死死攥著腰間玉佩，指節發白如骨。
    那枚刻著"丹"字的青玉本是宗內信物，此刻卻泛著妖異的紫芒，表麵浮現出細密的咒文。
    林玄一瞥見咒文間隙裏閃過的畫麵：崔無垢跪在倒懸佛國使者麵前，掌心托著染血的丹方，而程守真等人站在他身後，各自心口印著相同的暗金佛紋。
    "以丹道為鏡，以涅槃為證——"林玄一喃喃念出玉佩裏溢出的佛言，程守真猛地抬頭，臉上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他的道袍在火風中翻卷，露出腰間被燒破的布料下，心口處暗金佛紋正隨著玉佩震動而扭曲，活像條蟄伏的毒蛇。
    "你們...都是佛宗棋子！"
    崔無垢的元嬰突然暴退，黑紅咒文裹著殘餘的丹火，竟在程守真胸前撕開一道血口。
    老人痛呼著踉蹌後退，道袍徹底崩裂，露出心口處完整的"貪"字佛紋——與崔無垢額間的咒文如出一轍。
    "不可能！"程守真顫抖著去捂傷口，"我...我隻是收了崔長老的補元丹..."
    "補元丹？"林玄一的聲音突然冷下來。
    他想起半月前丹堂分發給外門弟子的丹藥，想起那些服藥後突然暴躁的雜役，"那是用佛宗咒文溫養的傀儡丹。
    崔無垢用丹道做刀，早把你們的道心釘死在佛紋裏了。"
    程守真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望著自己發抖的雙手，又望向仍在丹爐裏掙紮的崔無垢元嬰，突然發出一聲哽咽："我...我對不起丹堂列祖..."
    "現在說這些晚了！"林玄一反手掐訣，戲魂共鳴處的金色紋路與識海裏先祖的丹道意誌突然重疊。
    兩股力量在他經脈裏翻湧，像兩柄重錘同時敲打心脈，疼得他額頭沁出冷汗——但他咬著牙將力量引向丹爐，"崔無垢要的是用丹脈養佛毒，那便讓這丹爐..."
    "成為斬斷因果的——"
    "快用我的血激活"丹脈鎮魂陣"！"
    鍾離燼的聲音突然拔高。
    林玄一轉頭，正看見男人僅剩的半條手臂上，原本纏著的傀儡絲線突然化作金色鎖鏈，纏上丹爐底部的暗紋。
    那些絲線泛著奇異的微光，竟在地麵勾勒出星圖般的陣紋，而陣眼處，鍾離燼脖頸的傷口正湧出金色血液，每一滴都在地麵燒出焦黑的痕跡。
    "傀儡線是丹聖當年封印佛毒的鎖魂鏈！"鍾離燼的聲音開始模糊，"血裏有...幻影閣的契約坐標..."
    林玄一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想起係統之前提示的"量子糾纏"，想起鍾離燼從前總說自己"隻是個被控製的傀儡"——原來這男人早把自己煉成了活的陣眼！
    他快步上前接住鍾離燼即將消散的手掌，觸到掌心殘留的溫度："前輩，我需要你的血。"
    "拿去吧。"鍾離燼笑了，笑得像個終於卸下重擔的凡人，"替我...看看丹脈重光的樣子。"
    話音未落，他的手掌徹底化作星塵。
    林玄一攥著那把星塵，突然聽見係統炸響的提示音："檢測到"丹道通神"與"戲魂共鳴"達成量子糾纏，是否召喚曆代丹道祖師意識？"
    "召！"林玄一將星塵撒向丹脈，"讓所有被汙染的丹道，在這火中——"
    "——涅槃！"
    最後一個字出口的刹那，丹爐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
    林玄一被氣浪掀得撞在戲台柱子上，卻仍死死盯著那團光。
    他看見無數道虛影從金光裏浮現：有白發老者撚著丹丸輕笑，有紅衣少女舉著丹鏟躍動，有青袍修士將丹火凝成鳳凰——是曆代丹道祖師！
    崔無垢的佛紋在虛影前瘋狂扭曲，發出刺耳的尖嘯。
    但那些虛影隻是抬手一按，黑紅咒文便如冰雪遇陽，瞬間消融。
    最後一縷佛紋消散時，林玄一聽見一聲不甘的嘶吼："幻影閣不會放過你...不會..."
    聲音戛然而止。
    丹火漸歇時，林玄一踉蹌著走向丹爐。
    鍾離燼的殘魂正化作金色星塵，緩緩融入丹脈核心。
    程守真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裝著崔無垢儲物戒的玉盒，渾身發抖；其他丹堂長老或坐或躺，望著天空中消散的祖師虛影，眼神裏既有劫後餘生的後怕，又有難以言喻的震撼。
    林玄一蹲下，指尖輕輕碰過鍾離燼最後一縷星塵。
    星塵在他掌心停留片刻，便消散在風裏，隻留下一點溫熱的觸感，像句未說完的遺言。
    他抬頭望向丹脈方向，那裏的靈氣正在重新匯聚，帶著幾分劫後重生的清冽。
    遠處傳來雜役弟子的驚呼，有人在喊"丹脈複蘇了"，有人在喊"崔長老伏法了"，但林玄一隻是望著掌心殘留的星塵，低聲道："我會替你看的。"
    風卷著焦糊味掠過戲台。
    林玄一轉身走向丹堂廢墟，那裏還散落著鍾離燼的半片衣角，沾著血，卻在晨光裏泛著淡金的光。
    他彎腰撿起那片布，突然聽見係統提示音："檢測到"丹道通神"覺醒，獎勵：曆代丹道祖師傳承記憶。
    是否接收？"
    林玄一沒有立刻回答。
    他望著手中的衣角，望著遠處逐漸聚攏的人群，忽然笑了——那笑容裏有劫後餘生的輕鬆，也有幾分即將揭開更多秘密的期待。
    他將衣角小心收進儲物袋，對著丹脈方向鄭重行了一禮。
    然後，他轉身走向人群，腳步輕快得像要去赴一場新的戲約。
    而在他身後，鍾離燼的殘魂最後一縷星塵，正悄悄鑽進他儲物袋的縫隙裏，隨著他的心跳，輕輕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