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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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晚晴卻並未聽出其中有什麽深意,隻當是尋常的感慨。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沿著營地外濕滑泥濘的山路緩緩而行。
    蘇晚晴似乎很久沒有與同齡人這般輕鬆地交談過了,尤其對方還是一位談吐不凡、學識淵博的翩翩公子,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聽小姐的描述,這從小便落下的病根,似乎是畏寒體虛之症?”
    趙家樹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蘇晚晴神色黯淡了些許,輕輕頷首:“大夫們都是這麽說的。自小便手腳冰涼,尤其到了秋冬時節,更是整日裏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夜裏還時常被噩夢驚擾。”
    “哦?噩夢?”
    趙家樹搖著折扇的動作微微一頓。
    “嗯......”
    蘇晚晴下意識地抱了抱手臂,仿佛又感受到了那股寒意,“總是夢見自己墜入冰冷刺骨的深水中,無論如何掙紮都浮不上去,周圍黑漆漆的,還有……還有一些看不清的影子在拉扯我的手腳……很冷,很害怕。”
    少女說著,臉色又白了幾分。
    趙家樹眼底深處掠過一抹了然,麵上卻依舊是關切的神色:“既如此,小姐更應保重身體。待到了黃隆城,尋得名醫,定能藥到病除。”
    蘇晚晴被這溫言所慰,心中稍安,正想再說些什麽,心神一分,腳下踩著的一塊被青苔覆蓋的活石忽然向旁一滾。
    “呀!”
    少女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整個身子便失去了平衡,控製不住地向前傾倒。視線中,粗糲的石地和混雜著泥水的草葉在眼前急速放大,蘇晚晴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完了,這下要摔得鼻青臉腫了。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傳來。
    電光火石之間,蘇晚晴隻覺眼前人影一花,一股溫熱而沉穩的男子氣息便已將自己籠罩。
    趙家樹不知何時已到了少女身側,仿佛不是從數步外移動過來,而是憑空出現在那裏一般。白衣書生的動作快得好似一道輕煙,卻又溫柔到了極點。左手行雲流水般探出,不偏不倚地攬住了少女柔軟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將下墜的勢頭穩穩托住;右手則更為迅捷地伸出,輕巧而堅定地握住了少女因驚慌而下意識揮出的柔荑。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蘇晚晴整個人都僵住了。鼻尖縈繞著一股幹淨好聞的皂角清香,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墨香,腰間那隻手掌寬厚而有力,掌心傳來的熱度透過薄薄的春衫,燙得肌膚陣陣發麻,仿佛有一股電流從接觸點竄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少女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與自己那顆因驚嚇和羞怯而慌亂如小鹿亂撞的心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蘇小姐,沒事吧?”
    趙家樹溫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同投入亂麻心湖的一顆石子,將少女從失神中喚醒。
    “我……我沒事……”
    蘇晚晴如夢初醒,一張俏臉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那抹緋色從耳根一直蔓延到雪白秀氣的脖頸。少女慌忙掙開趙家樹的攙扶,向後退了兩步,始終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匆匆福了一禮,聲音細若蚊蚋,“多、多謝趙公子……晚晴……晚晴先行告退了。”
    說罷,也不等趙家樹回話,便提著裙角,近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帳篷,那倉皇的背影,仿佛身後有什麽猛獸在追趕一般。
    趙家樹站在原地,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白衣書生望著那道鵝黃色的身影消失在帳後,緩緩抬起方才扶過蘇晚晴的右手,修長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彈,仿佛在彈去什麽看不見的塵埃。
    “……果然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嗎?”
    趙家樹眯眼輕笑,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呢喃。
    ……
    “嘖嘖嘖,小樹子這一身的招惹姑娘的本事可以呀!”
    一聲充滿了揶揄和鄙夷的怪笑,直接在樹下荊黎的腦海中響起,打斷了劍修的假寐。
    蹲在荊黎肩頭的黑紋金雕撲騰了一下翅膀,尖銳而暴躁的意念毫不客氣地吐槽。
    荊黎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看向趙家樹的方向,淡淡地回應道:“此言差矣。這叫心思玲瓏,手段高明。”
    “高明個屁!”
    黑紋金雕嗤之以鼻,“就會裝模作樣!你瞧瞧那小姑娘,魂兒都快被勾走了!哪像你,一根榆木疙瘩,跟那東方家的小姑娘磨嘰了幾百年,話都說不明白幾句!”
    荊黎的臉皮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懶得跟這隻越來越囉嗦的黑紋金雕計較兒女情長,隻是話鋒一轉:“這場景,這手段,要是讓魏師姐見到了,不知趙家樹會是個怎樣的下場。”
    “魏姑娘?”
    黑紋金雕的鳥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性如烈火的魏燕雨身影,頓時發出一連串幸災樂禍到了極點的怪笑。
    “嘿嘿嘿嘿……那丫頭要是見了?那場麵可就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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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王的聲音裏充滿了期待。
    一人一妖似乎瞬間達成了某種共識,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濃濃的、不懷好意的期待,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他們的這點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營地裏其他人的眼睛。
    尤其是總鏢頭錢振山。
    錢振山坐在火堆旁,一邊用一根粗糙的樹枝撥弄著火苗,一邊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他身旁坐著一位年紀相仿、神情穩重的老鏢師,是他的副手,人稱“老劉”。
    “頭兒,看這情形,蘇小姐怕是對那趙公子上了心。”
    老劉壓低聲音道,“這對咱們來說,興許是好事。有那趙公子陪著,小姐也能安分些,省得路上出什麽幺蛾子。”
    錢振山卻沒有接話,隻是死死盯著遠處那道白衣身影,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好事?老劉,你這眼睛是越來越不管用了。”
    總鏢頭冷冷地開口。
    老劉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頭兒這話什麽意思?那趙公子一表人才,談吐不凡,配咱們小姐不正好?郎才女貌嘛。”
    “一表人才?”
    錢振山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樹枝扔進火裏,看著火焰瞬間將之吞噬,“我問你,剛才小姐要摔倒,你看清那姓趙的是怎麽過去的嗎?”
    老劉辯解道:“不就是快了點嗎?年輕人身手敏捷……”
    “敏捷?”
    錢振山的聲音壓得極低,卻透著一股寒意,“那是‘飄’過去的!老劉,你我走了三十年鏢,什麽樣的身手沒見過?上躥下跳的猴崽子,草上飛的江洋大盜,我錢振山都會過!可你見過誰能像鬼影一樣,一步不邁,就從三步開外‘飄’到人身邊的?”
    老劉的臉色也變了,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還有那個姓荊的小子!”
    錢振山沒有停下,繼續說道,“你真當是個悶葫蘆護衛?你見過哪個護衛,能有這股子精氣神的?”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複雜而凝重。
    “老劉,你還記不記得,二十年前,咱們在關外接了一趟鏢,護送一個藥商,路上遇到一夥馬匪?”
    老劉臉色一白,點了點頭:“怎麽不記得,那次咱們折了七八個兄弟。要不是……”
    “要不是那個藥商出手了,,,,,,”
    錢振山打斷他,“那個看著文文弱弱、一路都在咳嗽的藥商,隻是從袖子裏飛出三根銀針,那十幾個凶神惡煞的馬匪,就全都直挺挺地倒下了,到死眼睛都睜著。”
    “那一次,我才知道,這世上,真有書裏說的‘仙人’。他們看著跟咱們一樣,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可他們,跟咱們不是一種人。”
    錢振山指了指遠處的趙家樹和荊黎,“這兩個小子,就有那種眼神!那種看咱們,就像咱們看路邊的螞蟻一樣的眼神!平靜,淡漠,好像我們所有人的喜怒哀樂、生死存亡,在他們眼裏,都不過是……沿途的風景。”
    老劉聽得冷汗都下來了,他咽了口唾沫,艱難道:“頭兒,那……那咱們怎麽辦?要不……客客氣氣把他們請走?”
    “請走?”
    錢振山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狠厲與決絕,“不行!他們來路不明,目的不清,又偏偏跟小姐走得這麽近。現在讓他們走,萬一他們在暗處盯著,咱們防不勝防!更危險!”
    總鏢頭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身上的那股江湖草莽的狠勁兒又回來了。
    “我錢振山走南闖北三十年,靠的就是一個‘穩’字!我不管他們是龍是蛇,是王孫公子還是山野精怪,隻要在這趟鏢裏,就得聽我的規矩!我得知道,我保護的人身邊,到底睡著兩條什麽樣的狼!”
    錢振山看了一眼已經開始分發早飯的夥計,對老劉道:“等吃完飯,你給我把風,我親自過去會會他們。我倒要看看,這兩位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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