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惡少

字數:5954   加入書籤

A+A-


    桀雷武館的練武場上,數十名弟子正揮汗如雨,喝哈之聲不絕於耳。一排排木樁被拳腳擊打得砰砰作響,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汗水的味道。
    武館館主隋桓,一個年近五旬的壯碩漢子,正背著手在場中巡視,偶爾出聲糾正弟子的架勢。
    他曾在軍中摸爬滾打,刀口舔血,退伍後方才在這榮昌城開辦武館,憑著一身硬橋硬馬的功夫,也算受人尊敬。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武館的大門板被一腳踹開,撞在牆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一個身穿華貴綢衫的錦衣少年,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桀驁不馴的笑容。
    身後跟著七八個健仆,個個膀大腰圓,手裏拎著棍棒,為首的是個尖嘴猴腮、滿臉諂笑的中年人,正是趙子期的頭號跟班王索。
    場內的嘈雜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門口,看清來人後,弟子們臉上無不露出畏懼與厭惡之色,卻又強自按捺,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他們不是沒見過惡少,但趙子期不同。
    這榮昌城裏,誰不知道趙家在本地是怎樣一手遮天?老太君出身將門,據說先祖曾是當朝某位顯赫將軍的胞弟,底蘊深厚,世代簪纓;而趙邳,這趙家之主,雖是商賈,卻也曾有過兩年官身,哪怕後來罷黜還鄉,京中多少還有些故舊關係。
    這趙家,尋常百姓和江湖武人,真是招惹不起,否則一個不慎,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都愣著作甚?”
    趙子期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態,如同對待一群下人,“小爺我來瞧瞧,你桀雷武館的拳頭,是不是真有傳聞中那麽硬。別等會兒被人戳穿了,叫人笑話。”
    環視一圈,目光中滿是輕蔑與無聊,仿佛在菜市場挑揀貨物,最後落在一個正在紮馬步的弟子身上,嗤笑道:“瞧你那熊樣,腿分那麽開,是等著誰來鑽不成?連個馬步都紮不利索,還學什麽武,不如回家玩泥巴去。”
    那弟子臉色漲紅,羞憤欲絕,恨不得立刻衝上去,一拳打在這惡少臉上,但他知道不能...隻因為惹不起。
    趙子期似乎很享受這種被人壓抑著的情緒,幾步上前,抬腳就踹在那弟子的膝彎處。那弟子驚呼一聲,頓時摔了個四腳朝天,灰頭土臉。
    周圍的健仆們立刻哄堂大笑,王索笑得最是誇張,腰都快彎了下去,嘴裏還配合著陰陽怪氣地起哄:“哎喲,這不是王家那小子嗎?怎麽這就倒了?虧你還敢在趙公子麵前紮馬步!”
    “廢物。”
    趙子期啐了一口,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仿佛那弟子是什麽沾滿汙泥的物件,又將目光投向場中央的隋桓,挑釁道:“隋館主,你這教的都是些什麽軟腳蝦?小爺我聽聞你桀雷武館的拳頭是榮昌城最硬的,我看也不過如此。不如讓你那大徒弟來陪小爺我過兩招,省得小爺我閑得發慌。”
    態度之桀驁,全然不把這位曾是軍中好手、如今也是一方館主的隋桓放在眼裏。
    隋桓的臉色鐵青,一身橫練功夫,在榮昌城也是排得上號的好手,年輕時曾憑一雙鐵拳打遍半條街無敵手,麵對山匪流寇都未曾退縮半分。
    可此刻,麵對這位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與無力。
    “趙公子說笑了,犬徒們功夫淺薄,怎敢在公子麵前獻醜。”
    隋桓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笑意僵硬地掛在臉上,帶著深深的屈辱,“公子若想指點,還請手下留情。”
    “那是自然。”
    趙子期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很快,隋桓的一位弟子被推了出來。
    二十出頭的青年,身板結實,眼神中帶著不屈,卻又深藏著擔憂。
    兩人剛一交手,趙子期便使出各種下三濫的招數,抓頭發,踢下陰,專門往要害處招呼,無所不用其極。根本沒有半點武德,隻求將對方弄得越狼狽越好。
    青年疲於招架,狼狽不堪,而趙子期的幾個健仆還在一旁不時地用言語騷擾,或趁機下絆子,甚至有人偷偷伸腳去絆他,將這場“切磋”變成了一場單方麵的圍毆。
    最終,青年被一腳踹中胸口,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嘔出一口血來。
    “隋館主,這弟子,你還要嗎?”
    趙子期一腳踩著他的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隋桓閉上眼睛,仿佛不忍再看。
    “不,不用……小兒皮肉糙,公子下手有分寸,多謝公子指點。”
    隋桓聲音幹澀。
    鬧夠了,趙子期才心滿意足地帶著人離去。
    一行人從武館出來,在榮昌城最繁華的長街上橫行。
    “公子爺真是神威蓋世!”
    王索像條哈巴狗似的跟在趙子期身側,點頭哈腰地奉承著,“那什麽狗屁弟子,在您手下連三招都走不過!那隋桓還不是得跪下來求您放過!”
    趙子期很是受用,哼著小曲,隨手抓起路邊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的擔子,用力一掀。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五顏六色的糖葫蘆滾了一地,沾滿了灰塵。那小販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嚇得一哆嗦,顫抖著身子,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跪在地上,卑微地去撿。
    “晦氣!”
    趙子期隨意瞥了一眼,抬腳踩過一串,咯吱作響,身影揚長而去,留下一串放肆的笑聲和滿街百姓敢怒不敢言的竊竊私語。
    回到趙府,趙邳剛從管家口中得知兒子白天的“壯舉”,正鐵青著臉坐在廳堂裏。那張溫雅的臉上,此刻充滿了怒意,雙眉緊鎖。
    倒並非真的為那些百姓感到不忿,而是覺得兒子行事太過張揚,不知收斂,會給趙家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孽子!”
    趙邳一見趙子期進門,便拍案而起,“你又在外麵惹是生非!我趙家的臉麵,都快被你丟盡了!當眾欺辱百姓,傳揚出去,成何體統!”
    趙子期渾不在意,翻了個白眼,斜睨著他那位精明世故的父親,眼中盡是不屑:“不就是掀了個攤子,教訓了幾個不長眼的武夫嗎?多大點事,值得你在這兒大呼小叫?我趙家要什麽臉麵?在榮昌城,我趙子期就是臉麵!那些下賤胚子,給他們幾分臉,他們反倒蹬鼻子上臉,就該讓他們知道誰才是主子!”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理所當然的狂妄,仿佛自己就是這座城池的王法。
    “你!......”
    趙邳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兒子的手都在顫抖。
    這時,老太君拄著龍頭拐杖,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身著一件絳紫色繡金壽字的錦袍,麵容嚴肅,不怒自威。
    “哼!你衝我孫子嚷嚷什麽!”
    老太君一聽父子爭執,立刻把臉一板,對著趙邳嗬斥道,“男孩子家家的,沒點血性,將來怎麽撐起這麽大的家業?我看子期做得就很好!那些刁民武夫,就該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榮昌城的主人!”
    拉過趙子期,心疼地摸著他的手,眼中滿是溺愛:“哎喲,我的乖孫,打人手疼不疼?下次讓下人去動手,別傷著自己。你瞧你這性子,一點虧都不能吃,這才是咱們趙家的種!不愧是將軍府的後代,有老身當年雷厲風行的作風!”
    老太君說著,又轉向趙邳,語氣加重了幾分,帶著深深的鄙夷:“我趙家在榮昌城立足,靠的可不是你那些酸腐的讀書人道理!當年,你父親領兵在外,哪個不稱一聲趙將軍?我趙氏一門,從軍中刀口舔血起家,何曾怕過誰的閑話?你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做了兩年官便被趕回,如今做些銅臭生意,連自家兒子也管不住了不成?”
    趙邳麵色複雜,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母親骨子裏那股將門的彪悍與護短,將這個兒子徹底寵壞。
    趙子期從小便在這趙府的驕縱中長大,耳濡目染,眼高於頂,自認天老大他老二,便是當今縣令,見了趙家也得矮上三分,何況是區區百姓?他心中雖有不甘,但麵對母親的強勢和兒子的狂妄,最終也隻能頹然坐下,妥協道:“母親說的是……是兒子考慮不周。子期他……行事是有些張揚,在外頭多少還要顧忌些影響。”
    這場爭執,最終以趙子期得意洋洋,老太君心滿意足,趙邳憋氣妥協而告終。
    夜裏,趙子期在自己的院中飲酒。
    王索在一旁伺候,斟酒布菜,殷勤備至。院中擺滿了各種奇珍玩物,從南方進貢的翡翠擺件,到北方邊陲的奇石古畫,無不價值連城。
    錦衣華服隨處丟棄,靡靡之音從屋裏隱約傳來,是剛從外地請來的清倌人,可見其驕奢淫逸,早已沉迷於紙醉金迷之中。
    “公子,城東那家姓劉的,欠了咱們印子錢的,這個月又還不上了。”
    王索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他知道這是為自己撈錢的好機會。
    趙子期漫不經心地晃了晃杯中酒,連頭都未抬,語氣隨意得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哦?還不上便罷了,他們家還有什麽能拿出來抵債的?總不能讓本公子的錢打了水漂。”
    “他家那個閨女,今年剛及笄,生得那叫一個水靈,身段窈窕,公子您上次在城外見過的,那雙眼睛,跟那江南的煙雨似的……”
    王索湊近了幾分,語氣曖昧,竭力描繪著那姑娘的美貌。
    趙子期眼中,撇了撇嘴:“一個村姑農婦,還能有春華樓的姊妹漂亮?去去去,降檔次的事情忒跌份兒。方正不管怎麽著,小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必須拿回來,至於該怎麽做.....王索你自己拿主意,我隻看結果,不問過程。“
    至於王索的手段會對劉家造成怎樣的影響......這可不是趙子期該考慮的事情。
    “小的明白!”
    王索心領神會,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
    趙子期雖是紈絝子弟,在城內囂張跋扈慣了,不過內心對於鄉野市井的女子始終看不上,無論對方美貌與否,除非是驚為天人那種,不然休想入趙公子的眼。
    酒過三巡,趙子期覺得無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輕微的響聲:“走,去春華樓!今晚本公子要聽最好的曲兒,睡最美的姑娘!那群清倌人,就讓她們見識見識本公子的手段!”
    王索立刻眉開眼笑地在前頭引路:“是!公子爺英明!春風樓裏新來的幾位清倌人,定能讓您滿意!小的已經吩咐人備好了轎子!”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趙府,直奔城中有名的銷金窟。
    喜歡大妖柳相請大家收藏:()大妖柳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