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 旗鼓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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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子期平日裏仗著身強體壯,一身蠻力在榮昌城的潑皮無賴中難逢敵手,打架鬥毆從未吃過虧。
    那份與生俱來的狠勁,若是對上身形單薄的江旻,勉強也能鬥個旗鼓相當,甚至還能占些上風。
    可惜,此一時彼一時。
    先前被隋實那記蘊含著武人氣機的重腳踹中,趙子期的五髒六腑仿佛錯了位,胸腹之間撕裂般的劇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湧來,一身引以為傲的氣力去了七八成。
    此刻,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腑,帶來針紮般的刺痛。
    記毫無章法的拳頭揮出,更像是溺水之人胡亂揮舞的手臂,軟綿無力,破綻百出。
    “你個賣餛飩的泥腿子,也敢擋本公子的路?”
    趙子期口中咆哮,聲音卻因劇痛與恐懼而尖銳嘶啞,全無往日的威風。
    他怎麽也想不通,這個平日裏在街角低頭哈腰、連正眼看自己都不敢的卑賤小子,哪來的膽子?
    江旻沒有回答。
    少年的臉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異常平靜,那雙曾經清澈的眸子裏,此刻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原。
    麵對趙子期的咒罵,宛如磐石聽風,不起絲毫波瀾。
    就在拳風及體的瞬間,江旻身形一矮,整個人如一縷沒有重量的青煙,貼著趙子期揮出的手臂滑了進去。
    動作輕靈得不帶一絲煙火氣,是無數個日夜在混沌攤子旁,對著空氣與木樁千錘百煉出的殺人技。
    趙子期一拳落空,身形頓時前傾,門戶大開。
    還沒等他穩住重心,隻覺天旋地轉,肩頭一緊,已被那比自己矮上一個腦袋的少年死死扣住。
    五根手指宛如鐵爪,深深嵌入肩胛骨,劇痛讓他忍不住慘叫出聲。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趙子期的心髒。
    他做過許多惡事,欺男霸女,放貸斂財,視人命如草芥。
    但趙子期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會死。
    更沒想過,會死在一個賣餛飩的泥腿子手裏。
    這比死還讓他感到屈辱!
    他還未及反應,一隻白皙的手掌已在眼前化作利刃,卷著森然寒意,不帶絲毫猶豫,直插自己心口。
    那掌沿如刀,破空時發出輕微的“嗚”聲。
    這一記手刀,是要他的命。
    巷口的老李,原本正以一種貓戲老鼠的姿態,欣賞著隋家兩兄弟的徒勞掙紮。第三境武人對第一境武人的壓製,是天與地的差別,他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可當他看到江旻那記決絕的手刀時,渾濁的老眼中陡然寒光一閃。
    再無半分逗弄的心思。
    少爺若是在自己眼前被一個賤民所殺,老太君的怒火,足以將他連同整個李家都燒成灰燼。
    “豎子敢爾!”
    一聲低喝,老李左右開弓,兩記看似平平無奇的拳頭,分別砸在隋誠與隋實的胸口。
    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
    隋誠與隋實隻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透體而入,胸骨瞬間塌陷,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空中拉出兩道淒厲的弧線,重重撞在身後的牆壁上,再無半點聲息。
    老李的身形沒有絲毫停頓,一步踏出,腳下青石板應聲而裂。數丈距離,仿佛被他一步跨過,瞬間已至江旻身後。
    幹枯的手掌握成拳,筋骨畢露,宛如一塊頑鐵,對著那少年的後腦,當頭砸下。
    這一拳若是砸實了,便是鐵打的腦袋,也要如被重錘砸中的西瓜般,紅白迸裂。
    凜冽的拳風已刮得江旻頭皮發麻,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全身。他察覺到身後惡風不善,意圖收身後撤,放棄對趙子期的必殺一擊。
    卻終究慢了一步。
    那記手刀尚在半途,身後的拳頭已然及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拳頭在離少年頭頂不足半寸處,驟然停下。
    一隻更為蒼勁有力的大手,不知何時出現,如一隻燒紅的鐵鉗,穩穩抓住了老李的手腕。來人手掌寬厚,老繭密布,五指扣緊,讓老李那足以開碑裂石的一拳再難寸進。
    “李忠,一把年紀了,還對個孩子下這種死手,你的武德都喂了趙家的狗嗎?”
    一個沉渾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弄中響起,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頭發花白,身形魁梧的漢子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裏,如一尊鐵塔,擋在了江旻與老李之間。
    正是桀雷武館館主,隋桓。
    老李手腕被製,瞳孔猛地一縮,看清來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隋桓?你竟敢插手我趙府的家事?”
    “家事?”隋桓怒極反笑,另一隻手探出,如拎小雞般將江旻與驚魂未定的趙子期一把推向巷口,對著自己那兩個掙紮起身的兒子沉聲喝道:“誠兒,實兒!帶他走!快!”
    隋誠與隋實咳著血從地上爬起,聽聞父親號令,沒有片刻遲疑。
    父親既然出手,便再無回旋餘地。今夜,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隋誠上前,看也不看那滿臉驚恐的趙子期,一記幹淨利落的手刀砍在其後頸。趙子期悶哼一聲,雙眼一翻,軟軟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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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實則上前一步,將昏迷的趙子期一把扛在肩上,動作粗暴,全無顧忌。
    江旻深深看了隋桓的背影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出聲。隻是對著那道寬厚的背影,重重一抱拳,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跟上兩個義兄,三道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弄深處。
    “放下少爺!”
    老李心頭大急,眼睜睜看著趙子期被人擄走,一股壓抑多年的戾氣自心底徹底升騰。
    他不再廢話,被隋桓抓住的手腕猛然一翻,如同泥鰍般滑脫,另一隻手已化作淬毒的鷹爪,五指彎曲,帶起尖銳的破空聲,直取隋桓麵門。
    隋桓鬆開手,不退反進,麵對那足以洞穿鐵板的鷹爪,竟是毫不閃避,一記樸實無華的直掌迎了上去。
    “滾!”
    拳掌相交。
    轟!
    一聲沉悶如擂鼓的巨響,在狹窄的巷弄中炸開。
    二人腳下的青石板再也承受不住這股沛然巨力,寸寸龜裂,蛛網般的裂紋瘋狂蔓延。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浪以二人為中心擴散開來,卷起地上的塵土與落葉。
    巷弄狹窄,成了兩位三境武人搏命的絕佳場地。
    “隋桓!你這是要讓桀雷武館滿門陪葬!”老李一擊不成,身形飄退,聲音陰冷如冰。
    “李忠!你龜縮趙府為奴為婢,早已忘了武人風骨!今日我便替你師父,清理門戶!”隋桓踏步跟進,氣勢剛猛無儔。
    一時間,拳風呼嘯,氣勁四溢。每一次碰撞都帶著開碑裂石的威勢,將兩側的牆壁震得土石簌簌而下。
    老李的招式陰狠毒辣,指,掌,肘,膝,無一不是殺人利器,專攻隋桓下三路與周身要害。他的內勁陰柔,如附骨之疽,每一次接觸,都試圖鑽入對方經脈,大肆破壞。
    隋桓則大開大合,一雙鐵掌開路,掌風呼嘯,勢大力沉。他走的正是剛猛路子,以力破巧,任憑老李招式如何變幻,隻以一力降之。
    砰!
    隋桓一掌拍開老李的爪擊,左腳順勢踢出,直踹其小腹。
    老李身形一擰,避開要害,肩頭卻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整個人被那股巨力撞得向後滑出數尺,後背重重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咳……”老李喉頭一甜,強行將湧上的鮮血咽下,臉色蒼白了幾分。
    然而他並未就此罷休,借著撞牆的反震之力,整個人如毒蛇般彈射而出,一指點向隋桓心口。
    “找死!”隋桓暴喝一聲,不閃不避,同樣一拳搗出,竟是選擇以傷換傷的打法。
    兩人都是昔年江湖上闖蕩時受過重創的三境武人,體內氣機皆有虧空,此刻以命相搏,更是加劇了舊傷的複發。
    拳與指即將相撞的瞬間,二人卻又極有默契地同時變招收力,各自向後退開,拉開了距離。
    巷弄中,兩人遙遙相對,劇烈地喘息著。
    隋桓胸口起伏,一絲血跡從嘴角溢出。
    對麵的老李更是狼狽,靠著牆壁,一條手臂不自然地垂下,顯然在剛才的對拚中吃了暗虧。
    兩人都清楚,再打下去,最好的結果也是兩敗俱傷,誰也討不到好。
    老李的職責是奪回少爺。
    而隋桓的目的,是為兒子們爭取時間。
    寂靜的對峙中,肅殺之氣,愈發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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