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馬爾罕城牆上的金色十字架，一半被炮火轟成了焦黑的碎塊，另一半還歪歪扭扭地掛在城頭，像根燒殘的柴火。
    城門口的護城河早被鮮血染成了暗褐色，漂浮著斷裂的鋤頭、菜刀，還有幾隻孩子穿的破舊布鞋，那是昨天衝在最前麵的百姓留下的。
    藍玉騎著馬，虎頭槍上的血痂已經幹硬，他皺著眉盯著城門口的屍體堆，語氣裏滿是煩躁：“殿下，這都清理三個時辰了，還有百姓躲在巷子裏扔石頭！
    剛才差點砸中糧草營的兄弟！”
    朱棣剛安撫完一群蜷縮在牆角的老弱，手裏還攥著個啼哭的小孩。
    那孩子的母親昨天衝陣時被火銃打死了。
    他把小孩遞給身邊的親兵，沉聲道：“再派些會說西域話的文書去巷子裏宣講；
    告訴他們，教皇已經被大明擒住了，關在應天府的大牢裏，根本沒法保佑他們。”
    “宣講？”
    藍玉勒緊馬韁繩，馬蹄在地上刨出個小坑，強壓怒火道：“剛才有個文書被百姓用陶罐砸破了頭！
    這些人被洗腦洗傻了，眼裏咱們就是惡鬼，說什麽都聽不進去！”
    正說著，巷口突然衝出個穿粗布衣裳的青年，手裏舉著把鏽跡斑斑的短刀，嘶吼著朝朱棣撲過來。
    親兵們剛要拔刀，朱棣卻抬手攔住：“別殺他。”
    青年撲到近前，卻被兩個親兵死死按住，短刀“當啷”掉在地上。
    他瞪著通紅的眼睛，嘴裏喊著誰也聽不懂的話，唾沫星子濺了親兵一臉。
    朱棣蹲下身，從懷裏掏出塊麥餅。
    那是早上剩下的軍糧，遞到青年麵前：“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青年卻猛地把頭扭過去，一口唾沫吐在麥餅上，罵道：“惡魔的食物！教皇陛下說了，吃了會下地獄！”
    藍玉忍不住了，翻身下馬一腳踹在青年腿彎，讓他跪坐在地上：“你娘的！昨天衝陣的時候，你爹是不是被火炮炸沒了？
    你妹妹是不是才七歲，拿著木棍衝在前頭？
    他們死了，教皇在哪？
    他能給你爹活過來，還是能給你妹妹找雙新鞋？”
    青年愣住了，眼裏的瘋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半天沒擠出一個字，最後抱著頭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朱棣歎了口氣，對文書說：“把他帶下去，給他找個住處，再給他點糧食。
    告訴其他百姓，願意回家的，大明給種子和農具；
    願意參軍的，跟咱們一起打那些還在幫教皇作惡的城邦，有軍餉拿。”
    可事情沒那麽容易。
    當天晚上，明軍的糧草營突然起了火，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守營的士兵抓住了三個縱火的百姓，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們手裏還攥著沾了油的布條，嘴裏喊著“為教皇陛下獻身”。
    藍玉趕到的時候，糧草營的帳篷已經燒塌了一半。
    他看著被綁在柱子上的少年，氣得手都在抖：“你們知道這糧草能救多少人嗎？
    咱們營裏的士兵，還有城裏的老弱，都等著這些糧食活命！”
    一個少年梗著脖子：“教皇陛下說，燒了你們的糧草，你們就會餓死，就能阻止你們去毀滅其他城邦的信仰！”
    “信仰？”
    藍玉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領，把他提起來，咆哮道：“你爹娘沒教過你，殺人放火不是信仰，是作惡嗎？！”
    朱棣走過來，拉開藍玉的手，對少年說：“明天我帶你們去看一樣東西。”
    第二天一早，朱棣讓人把三個少年帶到了城外的一片空地。
    那裏停著幾輛馬車，車簾掀開，裏麵裝的是從應天府運來的書信。
    都是被教皇派來的教士欺騙的西域百姓，寫給大明朝廷的求救信。
    還有幾卷畫像，畫的是教皇在歐洲搜刮百姓錢財、搶奪土地的場景。
    朱棣指著一幅畫像道：“你們看！這是教皇在羅馬城的宮殿，裏麵的金子比你們國王的國庫還多。
    他讓你們為信仰去死，自己卻在宮殿裏喝酒吃肉。
    你們以為自己在守護信仰，其實隻是他用來對抗大明的棋子。”
    三個少年湊過去，盯著畫像裏金碧輝煌的宮殿，又看了看那些求救信上的淚痕，眼裏的堅定慢慢垮了。
    其中一個瘦高個的少年，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來，哭道：“大人，我們錯了……我們不該燒糧草，不該聽教皇的話……”
    朱棣扶起他：“知道錯了就好。以後跟著大明，好好過日子，比什麽都強。”
    藍玉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裏的火氣消了些，但還是對朱棣說：“殿下，這撒馬爾罕隻是個開頭。
    前麵還有不少城邦跟教皇來往密切，咱們總不能每座城都這麽磨嘰吧？
    要是都像這樣，西征猴年馬月才能結束？”
    朱棣望著西方的地平線，那裏隱約能看到遠處城邦的輪廓，他沉聲道：“放心，該強硬的時候，我不會手軟。
    傳令下去，明日拔營，進軍布哈拉。”
    布哈拉比撒馬爾罕小些，但城牆修得更厚。
    城頭上插滿了繡著十字架的旗幟，還有十幾個穿紅色長袍的教士，拿著銅喇叭在城牆上喊話。
    聲音飄得老遠：“大明的惡魔來了！
    他們要燒了咱們的教堂，殺了咱們的孩子！教皇陛下說了，隻要咱們守住布哈拉，就能得到神的祝福，死後上天堂！”
    明軍剛在城外紮好營，就有百姓拿著武器衝到營門口，不是菜刀鋤頭。
    而是磨得鋒利的鐮刀和斧頭，還有些人背著自製的土炸彈。
    用陶罐裝著火藥和碎石，引線露在外麵，看著就嚇人。
    “大人！快讓開！”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舉著土炸彈，朝明軍士兵衝過來，嘶吼道：“我要跟你們同歸於盡，上天堂見教皇陛下！”
    火銃營的士兵舉起槍，卻不敢開槍。
    老頭身邊還跟著兩個小孩，手裏拿著短刀，緊緊跟著老頭。
    藍玉看得眼睛都紅了，催馬衝過去，一把奪過老頭手裏的土炸彈，把引線掐滅，吼道：“你瘋了？！你死了，這兩個孩子怎麽辦？
    他們才幾歲，也要跟著你上天堂？”
    老頭愣了一下，看著身邊的孩子，眼裏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又被狂熱取代：“教皇陛下會保佑他們的！
    他們跟著我一起死，也是為了信仰！”
    藍玉把土炸彈扔在地上，一腳踩碎，怒道：“狗屁信仰！
    我問你，你去年冬天是不是沒糧食吃，差點餓死？
    是咱們大明的商隊給了你一袋麥種，你才種出糧食活下來的！你忘了？”
    老頭的身子僵住了，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被城頭上的教士打斷：“別聽他的！他是惡魔，在騙你！
    大明的商隊是來打探消息的，他們給你的麥種是有毒的！”
    老頭猛地回過神，撿起地上的鐮刀，又要衝上來：“你騙我！我殺了你這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