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半島蟄伏 第二十八章半島互助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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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冬季的風,像摻了冰碴子的銼刀,刮在臉上生疼。比起歸原島熱帶海島那種黏糊糊的熱,這種幹冷直接往骨頭縫裏鑽。王得邦把臉縮在豎起的衣領裏,呼出的白氣瞬間被風吹散。
“我說老盧。”他聲音悶在衣領裏,帶著點哆嗦,“這鬼地方冬天蹲大號是不是都得帶根棍兒?以防萬一凍上了?”
盧德正低頭看著安東剛送來的一疊數據板,聞言頭也沒抬,嘴角卻微微勾了一下:“邦子,你這想象力要是能分一半到戰術推演上,早當上總指揮了。”
“可別!”王得邦立刻來了精神,把領子扒拉下來一點,“當總指揮多累啊,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你看你,年紀輕輕頭發都快愁白了。我就當好我的師長,你讓打哪我就打哪,多痛快!”
“那你也得動腦子!畢竟你現在是個師長,要對自己的一萬名手下負責!”盧德囑咐道,“半島軍隊的軍官團體沒有斷代,治軍經驗傳承了下來。他們不是給咱們辦了各級軍官培訓班了嘛,多和他們學學,學習他們如何帶兵,如何指揮大兵團作戰。”
“知道啦!知道啦!我那就是說說而已,大局觀咱懂!盧德陣線肯定是要繼續壯大的。”他說著,又縮了回去,小聲嘀咕,“就是這地方……吃的倒是還能湊合,那什麽泡菜,酸辣酸辣的,挺下飯。就是頓頓吃,有點膩。冷麵倒是挺好的,冬天在熱乎幹燥的房間裏來上一口,嗬!別提多美了!”
格蕾塔從旁邊的臨時指揮所裏走出來,合身的灰色軍裝外麵套了件半島軍方提供的深綠色防寒服,金發束得一絲不苟,藍眼睛在寒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亮。“邦子,你要是能把研究菜單的精力用在學兩句半島話上,我們跟當地人的溝通效率能提升至少五個百分點。”
王得邦嘿嘿一笑:“鬧姐,你這就不懂了。美食,才是跨越文明隔閡的第一橋梁!我這是在進行重要的外交實踐!”他瞥見格蕾塔手裏也拿著一份文件,和盧德看得很像,立刻轉移話題,“咋樣,又有什麽新指示?半島的‘兄弟們’又給我們派啥‘互助’任務了?是去幫他們挖土豆還是修暖氣管道?”
盧德終於從數據板上抬起頭,揉了揉眉心。近兩年的半島時光,在他臉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跡,少了幾分當年的熱血衝動,多了許多沉靜的疲憊和一種深思熟慮的穩重。他看了眼格蕾塔,兩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裏麵包含著隻有他們自己才懂的複雜情緒——對現狀的無奈,對未來的憂慮,以及一絲極其微小、卻悄然滋生的、超越戰友的情愫。
“不是挖土豆,”盧德把數據板遞給王得邦,“是新的裝備適應性訓練大綱,半島剛送來的。他們改進了單兵電磁炮的冷卻係統,火力持續性更好,射速更快,連發穩定性提高了。”
王得邦接過來,粗略翻了翻,咂咂嘴:“好東西是好東西……就是每次領點新裝備,都感覺又欠了人家一屁股債。互助這互助那的,怎麽感覺老是他們在‘助’,咱們在‘互’啊?”
格蕾塔冷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卻像冰淩一樣脆:“條約第一條:共享技術。但他們共享的是成品和使用手冊,核心原理和生產線,我們連影子都摸不到。這叫單向技術轉移,不叫共享。”
盧德擺擺手,製止了格蕾塔可能繼續的尖銳評論。“至少我們能用了,比起剛來時手裏那些燒火棍強太多。”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凍得有些發僵的四肢,“走吧,去技術車間看看安東他們消化得怎麽樣了。什杜姆軍長那邊估計也收到消息了,得碰個頭。”
提到什杜姆,氣氛微妙地沉了一下。什杜姆和他的第一軍留在了歸原島,雖然他們與遠在半島的指揮部聯係不多,但同半島政府的直接溝通倒是有增無減。半島政府似乎更願意與什杜姆打交道,後者身處一線,對援助物資照單全收,且無技術需求。在物質援助的加持下,什杜姆的自主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
半島這邊,直屬旅在半島政府的支持下進行了擴軍重組。兩年內,軍隊人數增加到三萬,一個軍,三個師,多為半島籍士兵和少數前來投奔的世界各地“覺醒者”。為了照顧第一軍的感受,安撫已經不太安分的什杜姆手下,同時還要保持半島這支力量的獨立地位,新成立的這支部隊被命名為第四軍,下轄獨立一師、獨立二師和獨立三師,軍長為磐石,鶴竹任參謀長,已完成師級指揮課程的刺玫凜任獨立一師師長,馬林切任獨立二師師長,王得邦任獨立三師師長。空編的第二軍和第三軍留給什杜姆。
雖然什杜姆並不在意這個名頭,但他畢竟沒有脫離陣線,清楚喬治的這些安排是在照顧他的麵子。作為交換,什杜姆同意盧德出任盧德陣線副總指揮,格蕾塔出任盧德陣線總參謀長,由他們二人實際領導半島的盧德陣線武裝。
去技術車間的路上,盧德看似隨意地問格蕾塔:“馬林切那邊最近怎麽樣?”
格蕾塔的表情緩和了些:“獨立二師的適應性訓練考核拿了全軍第二,僅次於磐石的老底子。她本人……很拚。上次協助半島邊防軍清剿一股失控的舊時代自動化哨兵,她帶的突擊隊動作最快,傷亡最小。磐石那次喝多了,拍著桌子說‘墨西哥那丫頭帶兵有點老子當年的意思了!’”
盧德臉上露出一絲真正的笑意:“磐石能誇人,比在北極看企鵝還難得。”旋即又歎了口氣,“她和她的兵,不容易。”
背井離鄉,獨立二師的老底子頂著“前護衛軍”的標簽,要在充滿懷疑的目光裏用血汗證明忠誠。馬林切幾乎是以自虐的方式投入訓練和戰鬥,她那條脫臼過的胳膊陰雨天就疼得厲害,卻從不見她哼一聲。她的努力,盧德和格蕾塔都看在眼裏,直屬旅的老兵們雖然嘴上還不饒人,但眼神裏的冰霜確實在慢慢融化。信任像北方的凍土,融化得慢,但並非堅不可摧。
技術車間裏熱火朝天,和外麵的天寒地凍是兩個世界。安東頭發更亂了,白頭發也多了不少,正圍著一台拆開外殼的新電磁炮原型機打轉,嘴裏劈裏啪啦地對著幾個年輕技術人員吼著什麽,好在他們都戴了口罩,要不然唾沫星子肯定在燈光下飛舞。
“……這能量回路冗餘是這麽設計的嗎?啊?生怕它過載太慢是吧?半島這幫家夥腦子裏塞泡菜了?等等……咦?”他忽然趴下去,鼻子幾乎湊到電路板上,“嘿!這電容陣排列有點意思啊……犧牲了點瞬時爆發,換來了持續輸出穩定性……泡菜壇子有點東西!”
盧德和格蕾塔沒打擾他,靜靜地等他咆哮完。
安東一抬頭看見他們,也不客氣,抓起旁邊一條油膩膩的毛巾擦了把汗,順帶擦了擦臉,捎帶著呷了一口自己泡的拉芙咖啡:“來了?正好!看看這個!”他指著那台電磁炮,“好東西!比咱們自己瞎琢磨的‘雷公’III強了至少一代!就是這維護手冊寫得跟天書似的,關鍵地方語焉不詳,擺明了防著我們呢!”
“能逆向研製出來嗎?”盧德問。
安東眼睛一瞪:“瞧不起誰呢?老子連利維坦的‘序量坍縮’都搞得差不多了,還搞不定這半島土炮?就是需要時間,還有材料!Сука(蘇卡),申請點特種合金跟聖父顯靈一樣!我都說了些什麽呀,晚上我會去貞柏教堂懺悔的!上帝啊!”他抱怨完,又壓低聲音,“不過旅長,參謀長,說真的,半島這套軍工體係,雖然整體水平比我們強點,但也強得有限。跟利維坦的‘黑曜石’比,還是玩具級別。”
格蕾塔點頭:“他們還是有自己的長處,至少證明利維坦不是未來的唯一選擇。他們在20年前自行開發的AI,效率極高,但最終決策權,永遠在人類手中,並且這種權利不可轉移。這點……很厲害。”
這也是最讓盧德陣線,尤其是那些“激進覺醒者”出身的成員感到震撼甚至迷茫的一點。半島竟然真的實現了某種意義上的“人控AI”——AI負責海量計算、模擬、提出最優方案,並能夠實現自我進化,但無論AI發展進化到何種高度,每一個環節的最終執行指令,必須由人類親自確認方可執行。AI無法自行越權操作,甚至無法自主連接智能產品。這種模式極大地限製了AI能力的發揮,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防火牆,牢牢地將最終控製權鎖死在人類手中。
一次技術交流會上,一位半島工程師略帶自豪地解釋:“工具再鋒利,手柄也必須握在工匠手裏。讓錘子自己決定往哪裏敲,那是瘋子才幹的事。”
當時台下很多盧德陣線的技術人員,尤其是身為“激進覺醒者”的年輕一代,眼神都變了。他們從小被灌輸的是“利維坦即邪惡”“AI即失控”,但半島的模式像是一道異色光,照進了非黑即白的認知繭房。原來……未來的路不止一條?雖然這條路看起來效率“低下”,顯得“保守”,甚至有些“笨拙”,但它安全。一種讓人能安心睡覺的安全。
會後,盧德聽到兩個年輕技術員的嘀咕:
“喂,你說……咱們以前是不是太極端了?看見AI就恨不得全砸爛?”
“別瞎說!利維坦那是怪物!不過……半島這麽搞,好像……也挺好?至少不用擔心半夜被自己造的電磁炮轟上天。”
“是啊,這算‘中庸’了吧?唉,腦子有點亂……”
“這才是理想中的人類與AI相處模式”
這種思潮的暗流,在盧德陣線內部悄然湧動。絕對的“激進”開始出現裂痕,雖然無人公開承認,但“中庸覺醒者”的某些理念,因為半島的真實存在,而擁有了前所未有的說服力。
盧德自己也思考了很久。他依然憎恨利維坦,渴望人類能夠實現對於自身命運的掌握,但他也明白,人類對於自身命運的掌握,和AI的存在,二者其實是兩碼事,隻是當今世界出現了利維坦,將兩個本可以互不幹擾的事物變成了一組矛盾。半島的模式,或許不是最終答案,但至少是一個不同於利維坦的發展道路。
“安東。”盧德會後跟隨安東來到車間,“逆向要搞,但不能隻靠這個。跟半島申請,派我們的人,進入他們的設計和生產環節,哪怕隻是觀摩。我們需要學的不是怎麽用,而是為什麽這麽設計。”
安東歎了口氣:“難啊……那幫家夥滑得很。不過……我試試。豁出我這張老臉去磨!反正我也快五十了,臉皮厚點無所謂。隻要腦子還不糊塗,我就給咱陣線幹到死!”
盧德心裏一暖。安東、磐石、鶴竹和刺玫凜這些老戰友,轉眼間真成了“老”戰友,他們知道自己衝鋒陷陣的年華即將逝去,都在有意識地培養接班人,但反利維坦的決心從來沒變過。
離開車間,盧德和格蕾塔走向指揮所,需要參加與半島方麵的月度協調會。路上,格蕾塔輕聲說:“剛收到消息,什杜姆軍長直接向半島方麵提出,希望第一軍能換裝半島最新一代的‘天馬20’型主戰磁懸浮坦克平台,數量……是一個整編師。”
盧德腳步頓了一下,沒說話。什杜姆的胃口越來越大了。半島的“天馬20”坦克平台性能卓越,但價格昂貴,維護複雜,半島自身都沒完全列裝。什杜姆跳過總指揮部直接伸手,其擴張軍力的意圖和日漸獨立的姿態,已經毫不掩飾。
“半島那邊怎麽回複?”盧德問。
“慣例的‘研究研究’。”格蕾塔嘴角帶著一絲嘲諷,“他們樂於看到我們內部存在一定競爭,這讓他們更容易掌握主動權。但也不會輕易滿足什杜姆,他們在掂量,也在防備。”
《半島互助條約》簽訂至今快兩年了,它的味道早已變了。當初盧德陣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簽下它,獲得了喘息之機,一個相對安全的基地,以及至關重要的技術輸血。但代價是巨大的。
條約核心內容:
1.盧德陣線尊重半島主權,承諾不幹涉半島內部事務,此為雙方合作的底線條款;
2.半島政府承認盧德陣線為獨立的軍事實體,承諾不幹涉盧德陣線內部事務;
3.雙方同意建立技術情報共享機製,就相關領域技術信息進行互通交流;
4.半島政府允許盧德陣線在其境內開展兵員招募、軍事科技研發及相關軍事建設活動;
5.半島政府為盧德陣線提供必要的物資基地支持;
6.盧德陣線有義務協助半島政府實現“半島全境統一”的目標;
7.盧德陣線在半島境內開展兵員招募、軍事科技研發及相關軍事建設活動,須向半島政府報備;
8.涉及核心技術及關鍵資源的管控權,由半島政府獨家掌握;
9.盧德陣線各級作戰單位應配備半島軍隊軍官作為顧問,負責兩軍的聯絡;
10.盧德陣線承擔半島地區的防禦任務,須嚴格服從半島政府的統一指揮;
11.盧德陣線所屬軍隊的調動權受半島政府製約,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行動;
12.針對利維坦的任何行動,須由雙方共同協商決定,且半島政府在該類行動中享有主導權。
盧德陣線成員大多認可上述條款,唯獨第6條,遭到盧德陣線裏僅有的三名父輩來自半島南部的士兵,雖然他們出生在歸原島,對故鄉的記憶模糊,甚至說不清自己在反對什麽,但一種本能的抗拒讓他們激烈反對。為此,喬治、盧德、格蕾塔輪番上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甚至逼不得已壓上了紀律。
盧德還記得當時對那三個兵說的話:“我知道這感覺像背叛,但我們沒有選擇。活下去,才有機會討論對錯。這不是幫他們打仗,這是為我們自己爭取生存空間和時間的代價。記住,我們的敵人隻有一個,利維坦。”
最終,條約得以通過。寄人籬下的日子正式開始。半島方麵以其特有的精明和效率,一步步地將盧德陣線納入其防禦體係,小心翼翼地限製其規模和獨立性。所謂的“互助”,越來越像“主從”。
一次高層會議上,一位半島代表無意中說漏了嘴:“條約嘛,白紙黑字,是死的。人是活的,總要順應時勢嘛。”當時格蕾塔的臉色冷得能凍住整條河。
盧德後來私下對格蕾塔苦笑道:“現在明白了?規則對利維坦來說是刻在邏輯深處的鐵律,寧死都不會違背。但條約對人類來說……隻是可以被利益、時間和力量打破的紙張。利維坦的契約精神,可能是它得到世界認可的根本法寶。”
協調會的氣氛一如既往的禮貌而疏離。半島方麵的代表軍容嚴整,言辭官方,公式化地通報了近期邊境監測情況,指出“未發現利維坦大規模異動”,審核了盧德陣線的物資申請清單,砍掉了三分之一“非必要”項目,再次強調了在北部礦區巡邏的“注意事項”,主要是不得與當地民眾發生衝突,一切行動聽半島指揮官調度。
輪到討論“協助統一”任務的下一步計劃時,半島代表拿出了一份詳盡的方案,要求盧德陣線派出至少兩個營的兵力,參與一次針對南半島某處“人類頑固分裂勢力據點”的“定點清除”行動,並提供空中支援。
格蕾塔立刻提出異議:“根據我們共享的情報,該據點防禦薄弱,半島安全部隊完全有能力獨自完成。抽調我們兩個營,會削弱主要方向的防禦力量。而且,動用空中力量,是否會導致行動升級,引發不必要的關注?”她說的“關注”,自然是指利維坦。
半島代表推了推眼鏡,笑容無懈可擊:“格蕾塔參謀長多慮了。正是因為重視,才希望借助貴方的精銳力量,以求速戰速決,將影響降到最低。同時,貴方部隊還能積累實戰經驗。這也是為了彰顯我們雙方的‘互助’精神嘛。”
盧德在桌下輕輕碰了碰格蕾塔的腿,示意她冷靜。他知道這隻是半島方麵進一步測試盧德陣線服從度的手段,但他不能直接翻臉。
“方案我們收到了。”盧德語氣平和,“我們會基於現有防禦態勢和部隊狀況進行詳細評估,明天給出具體答複和可出動兵力清單。但有一點必須明確,所有行動必須嚴格限定在預定目標範圍內,我方指揮官保留在遭遇不可預見風險時中止任務的權力。這是底線。”
半島代表臉上的笑容淡了點,但依舊點頭:“當然,具體細節可以再磋商。我們相信盧德副指揮的判斷。”他將“副指揮”三個字咬得稍微重了那麽一點點。
會議在一種微妙的僵持中結束。
走出會議室,寒風吹來,格蕾塔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吹散胸中的悶氣:“每次開這種會,我都覺得像是在和AI打交道,隻不過是另一種編碼方式的AI。”
盧德看著遠處覆蓋著白雪的山巒,輕聲說:“但至少,我們知道他們的編碼規則是基於人類利益,隻是這個‘人類’的範圍,比我們的小。”他轉頭看向格蕾塔,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眼神裏有一絲疲憊,卻也有一份奇異的依賴和暖意。他迅速移開目光,心跳莫名快了幾拍。“走吧,回去還得說服磐石,讓他挑人去執行這‘光榮’的互助任務。估計又得聽一堆牢騷。”
格蕾塔輕輕“嗯”了一聲,並肩和他走在冰冷的路上,兩人的手臂偶爾會碰到一起,又很快分開。一種無言的默契和難以言喻的情感,在東半島灣的寒風中悄然生長,像凍土下頑強孕育的種子。
幾天後,一場小型地震發生。緊接著,一份來自半島共享的、加密等級極高的情報簡報被送到盧德和格蕾塔麵前。簡報內容讓即使早已習慣利維坦匪夷所思科技的他們也感到了震驚。
半島,竟然在不聲不響中,掌握了威力可控、近乎無汙染的熱核武器技術。但因其體積和重量仍十分龐大,目前隻能由彈道導彈搭載發射。
更令人咋舌的是,半島的登月技術也已取得突破。他們成功向月球發射了有人觀測艙,光明正大地監視利維坦在月球的活動。然而,出於一種極端到近乎殘酷的謹慎,這些觀測艙的設計令人脊背發涼:艙內生命維持係統完善,但宇航員沒有任何艙外宇航服!這意味著他們一旦進入觀測艙,除非任務結束被接回,否則根本無法出艙活動。同時,觀測艙搭載了極其敏感的自毀程序,任何非接收自半島指揮中心的移動指令,或者遭遇外部試圖移動、捕獲艙體的行為,都會瞬間引爆艙內預設的高能炸藥,導致宇航員死亡。受製於“禁止AI直接或通過AI代理傷害人類”的原則,利維坦不能輕舉妄動,隻能研製和升級幹擾器。好在宇航員的任務周期隻有一個月,足夠半島科研單位升級反製的裝備,再重新登月。
這又是人類利用規則實現自己利益的典型,
“這……”盧德看著簡報上的示意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是人的本性。”格蕾塔評價道,語氣複雜,“但這確實……有效。一種絕望的有效。”
盧德放下簡報,長長吐出一口氣。半島展示出的這種混合著落後與先進、極端保守與驚人魄力的複雜麵貌,讓他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人類麵對利維坦這個不斷進化的權力怪獸時,隻能采取非常手段。
他看著窗外,盧德陣線半島基地的燈火在寒夜中零星閃爍,像極了人類文明在利維坦巨大陰影下頑強存續的、微弱卻不肯熄滅的星火。他握緊了拳頭,感受到的不僅是北地的嚴寒,更有那份沉甸甸的責任,和身邊悄然陪伴的溫暖。路還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