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草舍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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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比想象中深。沈硯走了快一個時辰,腳下的腐葉漸漸變成了碎石路,空氣裏的草木香淡了些,混進點煙火氣。他心裏一鬆,順著那點氣息往前走,轉過一道彎,忽然看見片矮屋——土坯牆,茅草頂,攏共不過七八戶,煙囪裏飄著淡青的煙,看著像個小村落。
    村口老槐樹下,坐著個梳著雙發髻的姑娘,正拿著根竹笛吹,調子生澀,卻透著股認真勁兒。她看見沈硯,嚇了一跳,手裏的笛子“啪”地掉在地上,往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瞪著他:“你是誰?怎麽在這兒?”
    沈硯剛想解釋,後背忽然一陣疼——是剛才撞道具架時硌的地方,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發僵。他皺了皺眉,伸手按了按,竟摸到塊黏糊糊的東西,低頭一看,掌心沾了點血——剛才摔在地上時,後背被碎石劃了道口子,之前光顧著慌,沒注意。
    “我……迷路了。”沈硯舉了舉手裏的吉他,盡量讓語氣溫和,“從那邊林子出來的,想問下這是哪兒。”
    姑娘盯著他後背的血跡看了兩眼,眼神鬆了些,卻還是沒靠近:“這兒是溪村。你後背流血了,不疼嗎?”
    “還行。”沈硯笑了笑,剛想說“小傷”,忽然覺得後背的疼意淡了些,像有股暖流在皮膚下慢慢爬。他愣了下,又按了按傷口,原本黏糊糊的地方竟幹爽了些,血好像不流了。
    這自愈速度也太快了點?
    正納悶,屋裏傳來個婦人的聲音:“青蕪,跟誰說話呢?”
    一個穿藍布褂的中年婦人走出來,手裏還拿著針線,看見沈硯,眼神頓了頓,目光落在他後背和吉他上,卻沒多問,隻對姑娘說:“讓客人進來坐吧,看著像是受了傷。”
    “娘!”青蕪拉了拉婦人的袖子,小聲說,“他是從黑林裏出來的,說不定……”
    “黑林裏出來的也未必是壞人。”婦人拍了拍她的手,對沈硯點點頭,“進來吧,我給你找些藥。”
    沈硯謝了聲,跟著進了屋。屋裏很簡單,一張木桌,兩把椅子,牆角堆著些曬幹的草藥,聞著有股清苦的香。婦人讓他坐在椅子上,轉身去翻藥箱,青蕪則蹲在旁邊,好奇地打量他的吉他:“這是什麽?看著不像琴,也不像瑟。”
    “是吉他,我們那兒的樂器。”沈硯說。
    “樂器?”青蕪眼睛亮了,“那你會奏樂?我們這兒的人都靠‘聲氣’活,奏樂好的人,聲氣也強。”
    聲氣?沈硯想起剛才後背奇怪的自愈,心裏一動:“聲氣是什麽?”
    “就是……就是天地間的氣呀。”青蕪撓了撓頭,“我娘說,聲氣能養人,也能害人。會引聲氣的人,能讓草藥長得快,能讓傷口好得快,厲害的還能……”
    “青蕪。”婦人拿著藥粉走過來,打斷了她,“別瞎說。”她把藥粉遞給沈硯,“你自己敷上吧,這是止血草磨的,管用。”
    沈硯接過藥粉,剛想解衣服,忽然想起後背的傷口——他伸手摸了摸,傷口處的皮膚已經平滑了,隻剩點淺淺的紅印,連血痂都沒結,哪還用得上藥粉?
    他愣住了,婦人也看出來了,眉頭微挑:“你的傷……”
    “剛才還流血呢,這會兒就好了。”沈硯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能是……摔得不重?”
    婦人沒說話,隻是盯著他的手腕看——那裏還纏著那根斷弦,銅絲在光下泛著細亮的光。她忽然伸出手,指尖沒碰斷弦,隻是在旁邊虛虛繞了繞,隨即眼睛一縮,對青蕪使了個眼色。
    青蕪立刻站起來,往外看了看,關上門。
    “你是不是……能引動聲氣?”婦人的聲音壓低了些,“剛才你進門時,我就覺得屋裏的聲氣動了動,像是被什麽引著往你身上靠。”
    沈硯心裏咯噔一下。難道後背的自愈,跟這所謂的“聲氣”有關?跟那根斷弦有關?
    “我……我不知道。”他老實說,“我之前遇到點意外,醒來就在林子裏了,這弦也是那時纏上的。”
    婦人盯著斷弦看了半晌,忽然歎了口氣:“這弦上有‘氣紋’,不是凡物。你能在黑林裏走出來,傷口又好得這麽快,怕是……跟‘通脈者’沾點邊。”
    “通脈者?”
    “就是能引聲氣入體的人。”婦人說,“我們溪村偏僻,偶爾也有通脈者路過。他們身上的聲氣比常人濃,傷口自愈快是常事。隻是……”她頓了頓,眼神沉了沉,“最近不太平,有‘外人’在找通脈者,你要是,可得藏好。”
    沈硯攥緊了手腕上的斷弦。外人?是找像他這樣的人?
    “娘,你看他會不會是……”青蕪想說什麽,被婦人瞪了回去。
    “別多問。”婦人對沈硯說,“你要是沒地方去,就先在我們家住兩天,等傷徹底好了再走。隻是別在外人麵前露本事,也別摘這根弦。”
    沈硯心裏一暖。他現在舉目無親,這對母子肯收留他,已是恩情。他點了點頭:“多謝大娘。我叫沈硯,您叫我小沈就行。”
    “我姓蘭,你叫我蘭姨吧。”婦人笑了笑,“青蕪去燒點水,給沈硯洗把臉。”
    青蕪應了聲,快步走了出去。沈硯坐在椅子上,摸著手腕上的斷弦,又摸了摸後背的淺印——
    聲氣,通脈者,外人……
    這個叫溪村的地方,這個他莫名其妙闖進來的世界,好像比他想的更複雜。而他身上的變化,那根神秘的斷弦,顯然藏著他還不知道的秘密。
    屋外,青蕪又拿起竹笛吹起來,調子還是生澀,卻比剛才多了點活氣。沈硯聽著笛聲,忽然覺得手腕上的斷弦輕輕顫了下,像在回應似的。
    他深吸一口氣,聞著屋裏草藥的清苦香,心裏默默想:
    先留下吧。
    至少,得弄明白這“聲氣”到底是什麽,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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