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穀前聲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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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斷魂穀去的路,比沈硯預想中更寂靜。
    離開雲州城第三日,他們走進了連綿的黑鬆嶺。鬆針常年不落,積在地上厚得像氈,踩上去悄無聲息,連風穿過鬆林時都帶著股沉鬱的氣息——沒有鳥鳴,沒有蟲嘶,連草葉摩擦的沙沙聲都淡得幾乎聽不見,像是被什麽東西吸走了所有聲響。
    “是腐音氣的‘噤聲域’。”溫棠拄著沈硯給他削的木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離斷魂穀越近,腐音氣越濃,這東西能吞噬聲音,修士在裏麵久了,連脈氣流動都會變滯澀。”
    他話音剛落,青蕪突然“呀”了一聲,指尖凝起的淡綠靈氣竟散了大半。她正試著用控木聲探路,想讓路邊的矮鬆指明方向,可鬆枝剛顫了顫,就像被無形的手按住,連嫩芽都蔫了下去。
    “別硬試。”沈硯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將一絲天脈氣渡過去。天脈氣入體,青蕪才緩過勁,臉色卻依舊發白:“裏麵好悶,像有東西堵著耳朵,我‘聽’不見草木說話了。”
    慕言握緊長刀,警惕地環顧四周:“會不會有埋伏?這地方太適合藏人了。”
    蘇清鳶正低頭看著懷裏的陣圖,聞言抬頭:“陣圖上說,離斷魂穀十裏有處‘回聲崖’,是反共振陣的第一個子器埋放點。按溫前輩說的,子器能吸聲音發光,或許我們能先找到它試試——若能喚醒子器,說不定能衝散這噤聲域。”
    沈硯點頭,示意溫棠帶路。溫棠年輕時來過黑鬆嶺,雖時隔多年,仍記得大致方位。他領著眾人繞開幾處覆著黑苔的沼澤那是腐音氣侵蝕過的痕跡),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果然出現一道斷崖。
    崖壁是青灰色的,寸草不生,卻有細碎的光點從石縫裏滲出來,像夜空中的星子。青蕪湊近一看,小聲道:“是子器!它們在發光!”
    沈硯走上前,果然見崖壁深處嵌著三個巴掌大的黑色器物,正是溫棠說的子器。隻是子器表麵纏著黑紅色的氣絲,那是腐音氣——蝕聲教果然來過,雖沒挖走子器,卻用腐音氣汙染了它們,原本該柔和的光點,此刻泛著詭異的暗紅。
    “得淨化它們。”沈硯拿出從雲州城帶的天脈露,剛想往子器上倒,溫棠卻攔住他:“沒用的,腐音氣鑽進了子器紋路裏,天脈露隻能解表麵,解不了根。陳先生說過,得用‘異世聲紋’喚醒淨能,讓子器自己把腐音氣逼出來。”
    沈硯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指尖輕輕貼在子器上。他閉上眼,試著回想現代世界的聲音——不是修煉的脈氣聲,而是城市裏的車鳴、實驗室的儀器嗡鳴、甚至是他以前彈過的吉他曲《藍蓮花》的旋律。
    起初沒什麽動靜。子器上的黑紅色氣絲反而更濃了,像察覺到威脅,往他指尖纏來。沈硯沒縮手,繼續在心裏哼著吉他曲的調子,同時調動天脈氣,讓脈氣跟著旋律的節奏流動——他在試著用天脈氣“畫”出吉他曲的聲紋。
    突然,指尖的子器微微一顫。
    一道極淡的白光從子器紋路裏滲出來,像冰縫裏的陽光。那白光碰到黑紅色氣絲,發出“嗤”的輕響,氣絲竟退了半分。沈硯心中一喜,加大了天脈氣的輸出,同時在心裏把旋律唱得更清晰——他想起大學時在操場上彈這首歌,風把歌聲吹得很遠,那時的聲音裏沒有腐音氣,沒有界壁裂縫,隻有少年人的莽撞和熱望。
    “亮了!”慕言低呼。
    子器上的白光越來越盛,暗紅色的氣絲像雪遇熱般消融。很快,第一個子器徹底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從石縫裏湧出來,照亮了半麵崖壁。緊接著,另外兩個子器也像是被喚醒,先後亮起,三道金光匯在一起,竟在崖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屏障一出現,周圍的寂靜瞬間被打破。鬆濤聲、風聲、甚至遠處溪水流淌的聲音都清晰地傳了過來,青蕪眼睛一亮:“我能聽見了!鬆枝說前麵三裏有蝕聲教的哨卡!”
    蘇清鳶看著陣圖,臉上露出笑意:“子器激活了反共振陣的一角,噤聲域被衝散了。而且你看——”她指著陣圖上代表子器的符號,原本灰暗的三個小圈此刻亮了起來,“它們在給主器發信號,天脈樹那邊應該能收到。”
    沈硯收回手,指尖還有些發燙。他看著崖壁上的子器,突然明白陳先生說的“異世聲紋”是什麽——不是具體的聲音,而是聲音裏的“生氣”,是現代世界那種不受靈氣束縛、自由鮮活的聲紋,這種聲紋恰好能克製腐音氣的死寂。
    “繼續走。”沈硯握緊空紋劍,“按陣圖,前麵還有七個子器,都在斷魂穀外圍。喚醒它們,反共振陣的力量能再強些,對付教主也多幾分把握。”
    眾人剛要動身,溫棠突然按住沈硯的肩,示意他噤聲。沈硯屏住呼吸,天脈氣順著地麵探出去——三裏外的林間,果然有十幾道氣息在移動,脈氣渾濁,帶著腐音氣特有的腥甜,正是蝕聲教的教徒。
    “是巡邏隊。”溫棠壓低聲音,“大概是教主派來查子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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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言拔刀就要衝出去,被蘇清鳶拉住:“別衝動!他們人多,而且說不定有高手。我們剛喚醒子器,別暴露位置。”
    青蕪往崖壁後縮了縮,指尖輕輕晃動——崖下的藤蔓突然往上爬,很快就遮住了子器的金光,隻留下淡淡的光暈。“我讓藤蔓擋一下,他們應該發現不了。”
    沈硯點頭,示意眾人躲進鬆樹林。他貼著樹幹,天脈氣凝成細線探向巡邏隊——為首的是個瘦高個教徒,腰間懸著骨笛,脈氣比普通教徒強不少,應該是個小頭目。教徒們正沿著小路往前走,嘴裏發出“嘶嘶”的低嘯,像是在互相傳遞信號。
    “他們在找子器的位置。”蘇清鳶湊到沈硯身邊,“陣圖上標著,前麵那處‘落星坡’有個子器,離這裏不到一裏。”
    沈硯皺眉。若是被他們先找到子器,用腐音氣汙染得更厲害,喚醒起來會更麻煩。他看向慕言:“你能繞到他們後麵,製造點動靜引開他們嗎?”
    慕言眼睛一亮:“沒問題!我去把他們引到沼澤那邊!”
    他貓著腰鑽進樹林,很快就沒了身影。沒過多久,遠處傳來“轟隆”一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塌了。巡邏隊的教徒們立刻停下腳步,小頭目舉起骨笛吹了聲短哨,帶著人往響聲方向跑去。
    “走!去落星坡!”沈硯立刻帶著眾人往反方向跑。
    落星坡是個平緩的小山坡,坡上長著幾棵半死的矮鬆。按陣圖指示,子器埋在坡頂的巨石下。青蕪用控木聲探了探,很快指著巨石旁的土坑:“在這兒!”
    沈硯剛要動手挖,突然聽見坡下傳來腳步聲——不是慕言,是另一隊教徒!這隊人更少,隻有三個,卻個個氣息沉凝,為首的是個黑袍老者,手裏拄著骨杖,骨杖頂端的黑珠泛著紅光,竟是個凝脈境七重的高手!
    “是蝕聲教的‘腐音師’!”溫棠臉色一變,“負責煉化子器的,比巡教使還難纏!”
    黑袍老者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骨杖往地上一頓:“誰在那裏?出來!”
    黑珠裏噴出一道黑氣,直衝坡頂而來。沈硯眼神一凜,空紋劍瞬間出鞘——淡金劍光閃過,黑氣被斬成兩半,落在地上蝕出兩個小坑。
    “天脈氣?”黑袍老者眼睛一眯,“果然有人在動子器!拿下他們!”
    兩名教徒立刻撲上來,手裏的彎刀裹著黑氣,劈向沈硯麵門。沈硯側身躲過,空紋劍橫掃——劍光過處,彎刀竟直接斷成兩截,教徒們被劍風震得倒飛出去,撞在巨石上暈了過去。
    黑袍老者見狀,骨杖猛地頓地:“腐音域,開!”
    一股濃鬱的黑氣從他體內爆發出來,瞬間籠罩了整個落星坡。坡上的矮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空氣裏的聲音又開始消失,連空紋劍的劍光都黯淡了幾分。
    “小心!他在放腐音域壓製你的脈氣!”溫棠急道。
    沈硯握緊空紋劍,天脈氣瘋狂運轉。他知道腐音師的厲害——他們能操控腐音氣形成領域,在領域裏,敵人的脈氣會被侵蝕,而他們的力量會增強。
    黑袍老者冷笑一聲,骨杖指向沈硯:“敢壞教主的事,找死!”
    一道黑紅色的音波從骨杖頂端射出,音波裏裹著無數細小的腐音刃,像一張網罩向沈硯。
    就在這時,青蕪突然往前一步,指尖對著音波猛地一推:“起!”
    坡下的藤蔓突然瘋長,順著音波的軌跡往上爬,瞬間織成一張綠網。音波撞在綠網上,發出“嗤嗤”的聲響,綠網雖被腐蝕得冒煙,卻硬生生擋住了音波的攻勢。
    “木靈血脈?”黑袍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變得狠戾,“正好,把你抓回去給教主煉藥!”
    他骨杖再揮,這次的黑氣更濃,竟化作一條黑色的蛇,纏向青蕪。沈硯想上前救援,卻被腐音域壓得動作一滯——脈氣流動變得滯澀,空紋劍竟有些舉不起來。
    “用子器!”蘇清鳶突然喊道,她已經挖出了土坑裏的子器,正往沈硯這邊扔,“讓子器幫你!”
    沈硯伸手接住子器。器物入手冰涼,表麵纏著淡淡的黑氣。他沒時間多想,立刻將天脈氣注入子器,同時在心裏哼起那首《藍蓮花》——
    子器突然亮起金光!
    不同於回聲崖的子器,這枚子器的金光更盛,竟直接衝破了腐音域的壓製。金光落在空紋劍上,劍身上的空間漣漪瞬間炸開,沈硯隻覺得一股暖流湧遍全身,滯澀的脈氣重新變得流暢。
    “破!”
    沈硯低喝一聲,空紋劍帶著金光斬出。這一劍比之前強了數倍,金光過處,腐音域像紙一樣被撕開,黑色的蛇形黑氣直接被斬碎。劍光餘勢不減,直逼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臉色大變,想退卻已經來不及。他隻能舉起骨杖硬擋——
    “哢嚓!”
    骨杖應聲而斷,劍光落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老者噴出一口黑血,不敢戀戰,轉身就往坡下跑。
    沈硯沒去追。他握著子器,看著破掉的腐音域,胸口微微起伏。子器的金光漸漸淡去,卻依舊帶著暖意,貼在掌心很舒服。
    “沈硯哥,你沒事吧?”青蕪跑過來,眼裏滿是擔心。
    “沒事。”沈硯搖搖頭,將子器遞給蘇清鳶,“收好。看來喚醒的子器能幫我對抗腐音域,我們得盡快找到剩下的子器。”
    遠處傳來慕言的喊聲,他正往這邊跑,身後沒跟著人。“我把巡邏隊引到沼澤裏了!他們一時半會兒過不來……咦,這裏怎麽回事?”
    他看到地上暈過去的教徒和斷成兩截的骨杖,眼睛瞪得溜圓。沈硯簡單說了剛才的事,慕言聽得直咋舌:“還是沈先生厲害!那老頭看著就不好惹,竟被你一劍打跑了。”
    沈硯沒說話,隻是望向遠處的斷魂穀方向。那裏的天空泛著淡淡的灰,腐音氣像一層薄雲籠罩著山穀。他知道,這隻是開始——真正的硬仗,在天脈樹下等著他們。
    “走吧。”沈硯收起空紋劍,“還有六個子器,我們得在教主發現前喚醒它們。”
    眾人點頭,跟著他往穀內走去。落星坡上的矮鬆在子器金光的照耀下,竟抽出了一點嫩綠的新芽,在風裏輕輕晃動,像是在為他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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