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能站試運行結束的次日，沈硯特意起了個大早。他從儲物格裏取出件淺灰連帽衫換上，又把手機、錢包塞進兜裏，轉身見青蕪正站在青木門的石階上，望著山腳下的小鎮出神——淡綠道袍襯得她眉眼清亮，發梢的絲帶被晨風吹得輕輕飄，像株剛從靈界移栽來的草木，對凡界的一切都帶著怯生生的好奇。
    “走了。”沈硯朝她招手，“說好帶你去鎮上逛逛，看看咱們‘凡界的聲能站’。”
    青蕪回頭，眼裏閃了點光，快步跑下來。她昨晚聽說要去凡界小鎮，特意把裝脈脂的小玉瓶收進了袖袋，還問青嵐“凡界人會不會穿得很奇怪”，此刻見沈硯穿得簡單，倒鬆了口氣，腳步輕快地跟在他身邊。
    山腳下的水泥路剛修了半年，路邊栽著兩排梧桐，葉子被晨露洗得發亮。沈硯走在前麵，聽見身後有細碎的響動，回頭見青蕪正彎腰盯著路邊的共享單車，手指懸在車座旁，不敢碰又好奇：“這鐵架子……是凡界的坐騎？”
    “算吧，叫自行車。”沈硯笑了笑，掏出手機掃了下車鎖，“哢嗒”一聲，車鎖彈開，“不用馬也能走，靠人蹬。”他示範著跨上去蹬了兩下，車輪碾過路麵，發出“沙沙”的輕響。
    青蕪眼睛睜圓了：“不用靈力？”
    “不用，靠力氣。”沈硯把車停在她麵前，“要不要試試？”
    青蕪猶豫著扶上車把，剛坐穩，車身就晃了晃，她慌忙攥緊車把，指尖竟泛出點淡綠的光——路邊梧桐的葉子突然輕輕抖了抖，像在給她借力。沈硯趕緊伸手扶了把車座：“別用靈力，凡界沒這麽多規矩，摔了也沒事。”
    兩人推著車慢慢走，快到鎮口時，突然有輛白色轎車從旁邊駛過，引擎聲“嗡”地一下炸開。青蕪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沈硯身後躲，袖袋裏的小玉瓶掉了出來，滾到路邊的花壇裏。
    “那是汽車，比馬車快，靠發動機動。”沈硯撿起小玉瓶遞給她，見她臉色發白，又補充道，“沒危險，有規矩管著，不會亂撞人。”
    青蕪接過玉瓶攥緊，望著汽車遠去的方向，小聲道：“凡界的東西……都這麽吵嗎？”
    “也有靜的。”沈硯指了指前麵的超市，“比如那個，賣吃的喝的，進去看看？”
    超市裏冷氣足，剛進門就聞見麵包的甜香。青蕪盯著門口的購物車，又看了看貨架上擺得整整齊齊的零食，眼睛裏滿是新奇。她伸手碰了碰包裝上印著的草莓圖案，突然問：“這些都要用法術換嗎？”
    “不用，用錢。”沈硯拿起一盒牛奶，“現在也可以用手機付，不用帶現金。”他掏出手機，打開支付碼給她看，“掃一下這個，錢就從手機裏劃過去了。”
    正說著，旁邊有個阿姨用手機掃了掃收銀台的碼，“滴”的一聲，屏幕亮了下。青蕪看得直眨眼：“手機裏怎麽會有錢？它像儲物袋嗎？”
    “差不多，就是把錢存在裏麵。”沈硯笑著拿了袋餅幹放進購物車，“等會兒買完東西，我給你演示。”
    到了收銀台，沈硯掃完碼剛要付錢，青蕪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指了指收銀台旁邊的盆栽——那是盆綠蘿，葉子黃了大半，盆裏的土都幹裂了。她指尖悄悄彈了點淡綠的光，落在綠蘿葉子上，不過片刻，黃葉竟慢慢轉綠，幹裂的土裏還冒出了點濕潤的氣。
    收銀員阿姨正低頭算賬，沒注意到盆栽的變化，可旁邊有個小姑娘指著綠蘿喊：“媽媽，你看！這花突然變綠了！”
    沈硯心裏一緊，趕緊用指尖在耳邊虛劃了一下——他捏了個簡單的“聲紋屏蔽訣”，把小姑娘的話和盆栽周圍的靈氣波動都裹進了層薄薄的聲紋裏。那小姑娘剛喊完，就眨了眨眼，好像忘了自己要說什麽，拉著媽媽走了。
    “下次別在人前用靈力。”沈硯付完錢，拉著青蕪往外走，“凡界人少見這些，會起疑的。”
    青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小聲道：“我就是……見它快死了，忍不住。”
    “我知道。”沈硯把剛買的橘子塞給她一個，“前麵有公園，裏麵有很多花，要是想試，去那邊。”
    公園門口有群老太太在跳廣場舞，音樂聲“咚咚”地響。青蕪站在路邊看了會兒，突然笑了：“她們跳得比靈界的祭祀舞熱鬧。”沈硯也笑，拉著她往公園深處走——那邊有片小花園，擺著些沒人管的盆栽，大多都蔫蔫的。
    青蕪蹲在一盆月季前，指尖輕輕碰了碰枯萎的花苞。這次她沒敢用太多靈力，隻放了點微弱的樹脈氣——那是她從靈界天脈樹上學的本事，能催活草木。花苞慢慢展開了點，露出裏麵淡粉的花瓣，像剛睡醒的小姑娘。
    “凡界的花，好像比靈界的嬌弱。”青蕪轉頭看沈硯，眼裏閃著光，“但也好看。”
    沈硯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看著她蹲在花叢裏，指尖泛著淡綠的光，給一盆盆枯盆栽“治病”。陽光落在她發梢的絲帶上，映出點金芒，袖袋裏的小玉瓶偶爾露出來，和盆栽裏的綠葉湊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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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遛狗的大爺路過，瞥了眼花叢，突然“咦”了一聲：“這花昨天還蔫著呢，今天怎麽精神了？”
    沈硯趕緊抬手捏了個訣，把大爺的注意力引開：“可能是昨晚下了點雨，土潤了。”大爺點點頭，牽著狗走了。
    青蕪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坐下，手裏捏著片剛催活的月季花瓣：“凡界真好，不用總想著界脈、戾氣，能安安穩穩養花。”
    “靈界也有好的。”沈硯想起聲能站裏的和聲花，“等聲橋穩了，帶你實驗室看看，他們培育的麥苗，用脈脂澆過，長得比普通的壯一倍。”
    “真的？”青蕪眼睛亮了，“那以後……能把靈界的花種到凡界嗎？讓和聲花開在超市門口，開在公園的花叢裏？”
    “能。”沈硯看著她手裏的花瓣，陽光透過花瓣，映出細細的紋路，像靈界的符文，又像凡界的樂譜，“等兩邊的聲能再融得深點，說不定不用聲橋，花也能自己跨過界脈。”
    傍晚往回走時，青蕪手裏拎著個袋子，裝著沈硯給她買的餅幹和牛奶。路過鎮口的汽車修理鋪，有輛汽車正在換輪胎，扳手敲在輪轂上，發出“哐當”的響。她沒再躲，反而站著看了會兒，小聲道：“這聲音雖然吵，但……挺熱鬧的。”
    沈硯笑了，剛要說話，手機突然響了，是林夏打來的：“沈硯，實驗室培育的和聲花種子發芽了！芽上還帶著靈界的紋，你快看看……”
    沈硯把手機舉到青蕪麵前，屏幕裏是實驗室的培育箱，嫩芽上果然有淡紫的紋路，正隨著聲能輕輕顫。青蕪看著屏幕，又看了看手裏的月季花瓣，突然說：“沈硯，我好像明白和聲花為什麽要開雙界的字了。”
    “為什麽？”
    “因為熱鬧啊。”她笑起來，眼裏映著晚霞，“靈界有靈界的安靜，凡界有凡界的熱鬧，合在一起，才好聽。”
    沈硯望著遠處青木門的飛簷，山風裏傳來聲能站的餘韻，和鎮上的汽車聲、廣場舞的音樂混在一起，竟真的像一首剛譜好的曲子。他想起青蕪催活的綠蘿，想起實驗室發芽的和聲花，突然覺得，雙界相通，或許不隻是為了氣脈平衡，更是為了讓這熱鬧與安靜，能真正融在一起，像青蕪說的那樣——
    合在一起，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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