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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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上下,這些日子一直處於繁忙之中。
朝廷急需打造大批鐵器,軍器監及各地官辦作坊全力開工,仍難以滿足需求,林家作為江湖最大的鍛造坊,承接了其中一部分任務。一時間,所有鑄劍鋪爐火晝夜不熄,鐵錘聲徹夜不停。林一親自坐鎮,加派人手、清點庫存、緊急采購礦石木炭,核算龐大訂單的物料與工費。整個林府如同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每個人都繃緊了弦。
就在這時,一封密信晝夜兼程,從廣陵送到了林一手中。
信紙展開,林無涯的字跡躍然紙上,信中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他們一行人在姑蘇明府的波折,在廣陵寒江盟的遭遇,以及墨十七的真實身份,信末,林無涯要求林一立刻將墨十七送至廣陵,不能耽擱一絲一毫。
林一讀完信心中一驚,墨十七的身份竟牽扯如此之深,他不敢耽擱,立刻派人去城西鑄劍鋪,召回正在鑄造兵器的墨十、墨十一。
墨十、墨十一本是少林寺僧人,當年林震南離開少林時,還是孩童的二人自願還俗追隨他而來,二人身負少林真傳,尤其一身輕功出神入化。林震南曾讚歎此二人,“枯枝可渡江,片葉能過河!”若有他二人沿途護送,足以護墨十七周全。
不多時,墨十、墨十一風塵仆仆趕回,然而令林一意外的是,緊隨二人身後,墨十三沉默的身影也悄然出現在廳堂。
“林叔!”三人齊聲行禮。
林一的目光落在墨十三身上,眉頭微蹙,林府規矩森嚴,鑄劍鋪掌櫃未經傳召不得擅自入府,但這份不悅很快被他壓下,眼前這位是林震南生前最為倚重的鑄劍奇才,其天賦異稟的嗅覺與登峰造極的鑄劍技藝,曾將林家從絕境中挽救回來,一次僭越不足以對他進行指責。
他語氣平穩:“十三,你此番回來所為何事?”
墨十三再次躬身,姿態恭敬從容:“林叔,老十、老十一是我鋪子裏最好的鑄劍師,您突然召回,想必有要事差遣,我作為掌櫃需知曉緣由才好安排鋪中事務。未經傳召便貿然前來,實屬不該,林叔可按府上規矩處罰。”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無妨,情有可原。”林一擺了擺手,示意三人落座,“都是自家人,告知你也無妨。”他言簡意賅地將林無涯信中所提之事道出。
墨十、墨十一聞言後,立刻起身準備領命,墨十三掃了他們一眼,那平靜卻威嚴的眼神,瞬間讓兩人不敢妄動。
“林叔,”墨十三轉向林一,“事關重大,能否讓我看看那封信?”
方才的眼神已被心細如發的林一看在眼裏,他心中掠過一絲疑慮,但此刻情勢緊急不容多想,他略一沉吟,還是從懷中取出密信遞了過去。
墨十三雙手接過信箋,並未急於閱讀,他先是仔細端詳信紙的質地紋理,指尖輕輕摩挲紙麵,感受細微的凹凸與吸墨程度,接著他逐字閱讀,目光銳利如鷹,最後他將信紙緩緩湊近鼻端深嗅,
片刻後,他的眉頭緊緊鎖起,神色凝重。
“林叔,”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廣陵城地處江南道,氣候濕潤多雨。此地書寫,墨跡不易幹透,極易暈染滲透紙張,留下較深的痕跡。”
“我知道你在辨別真偽,”林一說道,“這字跡確是無涯親筆,墨跡暈染現象信紙上也清晰可見,我認為此信千真萬確。”
“林叔所言不差,信紙上確有暈染痕跡,”墨十三抬頭直視林一,“但問題在於——這痕跡太淺了!”
“太淺?”林一心中猛地一沉。
“不錯!”墨十三將信紙舉到陽光下,指著墨跡邊緣,“您看,此信所用的是市麵上常見的鬆煙墨。這種墨在江南潮濕的環境中,書寫完成後,半日左右便能完全幹透,在這半日裏墨汁會持續浸潤紙張,留下的暈染痕跡應當較深,邊緣較為模糊,然而此信墨跡邊緣清晰,滲透深度極淺,更像是……”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說道:
“更像是墨跡在幹燥環境中迅速幹涸所留,所以我推斷這封信,根本不是在廣陵城所寫,此信是假的!”
林一的神情驟然冷峻下來,他不僅是在權衡墨十三關於墨跡的推斷,更在飛速思索著更深層的問題:
墨十三為何要特意前來?又為何會這麽輕易就指出了信件的疑點?
他知墨十三所言不假,但這暈染痕跡不僅關乎於天氣,還關乎於紙張與環境,如果書寫時身處密閉幹燥的空間,暈染痕跡淺薄也並非不可能。墨十三自幼跟隨林震南走南闖北,雖年紀尚輕卻閱曆豐富,心思縝密,如此聰慧之人,豈會不知這些常識?
這看似“漏洞百出”的推斷,又如何能瞞得過林一?難道墨十三真把他當成了可以隨意糊弄的蠢人?他為何要做出如此近乎愚鈍的舉動?
電光火石間,無數念頭在林一腦海中激烈碰撞,他如同一位老練的棋手,瞬間推演了所有可能的棋路,最終一個清晰的結論浮出水麵——
墨十三此舉,並非真要證明信件是假的,他是在用一種方式,隱晦而堅決地表達:他不同意將墨十七送往廣陵!
“墨跡深淺,影響因素繁雜,豈能一概而論?”林一不動聲色的開口,“況且這字跡確是無涯親筆無疑,難道連字跡也作假了不成?”
“模仿筆跡,並非難事。”墨十三迎著他的目光,語氣平靜無波。
“那照你所說,是何人能有如此神通?不僅知曉無涯在姑蘇和廣陵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墨十七隱秘的身份都了如指掌?他費盡心機偽造此信,目的何在?”
“寒江盟人手遍布天下,知曉無涯的行蹤並非不可能,關於十七的身份,少爺已經與他們攤牌,身份已不是秘密。”墨十三不疾不徐地回應,“至於信中所述,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隨意杜撰些我們無從查證的消息,又有何難?至於目的……”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恐怕就是為了引墨十七踏入死地!林叔,您當真願意讓十七去冒這風險嗎?”
“如果這封信是真的呢?”林一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豈不是誤了無涯的大事!你若擔心十七安危,我多派幾人一路嚴加保護便是!”
墨十三沉默下來,不再言語,他緩緩轉頭,目光掃過一旁靜坐的墨十和墨十一。這二人雖年長於他,此刻卻臉上帶著茫然,顯然並無主見,隻待最終決斷。
片刻沉寂後,墨十三霍然起身麵向林一,身形挺拔如鬆:“林叔,您是林府大管家,府中事務理應由您一言而決。然此事關乎生死,我墨十三絕不能拿十七的性命去賭!”
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老爺生前留下的‘墨’字十七人,除二叔、四叔、八叔已故,五叔、六叔、九叔在外,其餘人此刻皆在府中,他們與您一樣,皆為林家基業立下過功勞,關乎十七性命的大事,是否也該讓他們知曉?”
林一心中一震,他萬萬沒想到墨十三態度竟如此強硬,召集所有墨字輩?這無異於將墨十七的身份秘密公之於眾,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眼下墨十三顯然已抱定決心,寸步不讓。
“十三!”林一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知道此刻已無需再繞彎子,“你今日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墨十三深深一揖,姿態依舊恭敬:“林叔,十三自幼蒙您養育教導,恩同再造,絕不敢有半分造次,可是十七於我情同手足,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踏入龍潭虎穴!”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林叔,您可曾想過?若十七真去了寒江盟,以他的身份必會掀起滔天巨浪,寒江盟與朝廷盤根錯節,如今的盟主更是由朝廷一手扶持!若寒江盟因此生亂,朝廷豈能坐視不管?若追查下來發現源頭是我林家,我們該如何應對?”
他聲音低沉下去,卻字字如重錘敲擊:“那時候林家手中的鐵器訂單便會化為烏有,鐵馬司與朝廷維係多年的信任紐帶,也將徹底斷裂,林家將失去朝廷的倚重!林叔,您真的確定要冒此傾覆之險嗎?”
林一當然明白,他比誰都清楚寒江盟與朝廷千絲萬縷的關係,自前朝至今,天下水運的滾滾財源,朝廷豈容他人獨占?墨十七若現身廣陵,無異於在寒江盟這潭深水中投下一塊巨石,必將引發朝廷震怒,此事牽一發而動全身,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林一心中更有一份磐石般的信念,林無涯是林家如今的主人,他對林無涯的信任,如同當年對林震南那般,毫無保留,堅不可摧。
“十三……”林一的聲音帶著一絲了然,“這才是你今日真正想說的話吧?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最終是為了道出你這番為林家的‘深謀遠慮’吧?”
墨十三臉上依舊毫無表情,這副模樣與他幼時如出一轍,無論受賞還是受罰,“阿福”都一臉漠然,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十三不過是為林家基業,盡自己一份力罷了。”他微微躬身答道。
廳堂內空氣凝固,墨十、墨十一默然起身,站到了墨十三身後,三人一同躬身行禮,姿態恭謹,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站位,已然宣告了他們的立場。
林一瞬間感到寒意蔓延,他從未想過林家內部竟會麵臨如此分裂的局麵!在他心中,林家基業與少主林無涯本應渾然一體,可眼前這一幕,卻讓他感到似乎隻有他,還這麽認為。
“林叔,”墨十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若您實在難以決斷,不如我修書一封,請鳴沙山的二爺定奪。”
“放肆!”林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林成允雖是林震南親弟,但林家權力曆來由嫡長一脈執掌!墨十三此言,無異於圖窮匕見!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踏入了廳堂。
來人形銷骨立,宛如一截枯枝,即便天氣漸暖,他的全身仍裹著層層粗布,隻露出一雙深陷陰影中眼睛,透著令人心悸的幽光。
“九叔?”墨十三等人皆是一驚,麵露不解。
“我來帶走十七。”墨九的聲音嘶啞幹澀,如同砂礫摩擦朽木,刺耳至極。
林一強壓下心中怒火,立刻示意下人將墨十七帶來,他目光掃過墨十三,最終落在墨九身上,沉聲道:“無涯已提前來信告知此事,我本欲派人護送十七前往廣陵,不想你竟親自回來了。”
墨九微微抬了抬眼皮,幽深的目光刺向林一。
“我不知無涯寫過信。”
這短短一句話,如同驚雷在林一耳邊炸響!他心頭劇震,下意識地看向墨十三,墨十三依舊麵無表情,身姿筆挺地站在原地。
“你確定無涯從未寫過信?”他詢問的同時,墨十三已恭敬地將那封信雙手呈到墨九麵前。
墨九枯瘦的手指接過信紙,目光如電般掃過幾行,隨即手腕一抖,信紙如枯葉飄落在地。
“假的。”
他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判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無涯在他離開寒江盟後便深陷寒江盟中,根本無暇寫信,即便他能在寒江盟內偷寫送出,可是以墨九的功力,不到兩日便可回到林府,而徹夜兼程的千裏馬,也需要三日。
可這封信卻比墨九先到了。
此時墨十七被帶了進來,少年看著廳內凝重的氣氛有些局促不安,怯生生地依次行禮:“林叔,九叔,十三哥,十哥,十一哥。”他清澈的眼神裏滿是茫然。
墨九不再多言,轉身朝向墨十七,隻冷冷吐出一個字:
“走。”
墨十七卻如同受驚的小鹿,猛地後退兩步,臉上寫滿驚恐,望向墨九的眼神充滿了畏懼。
墨十三身形微動,再次擋在墨十七身前。
墨九腳步頓住,幽暗的目光鎖定墨十三:“想擋路?”
“哎呀!怎麽這麽熱鬧呀!”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個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林若若步履輕快地走了進來,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墨九身上,立刻恭敬地拱手道:“原來是九叔回來了!若若給您行禮!”
“若若!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立刻出去!”林一厲聲嗬斥。
“父親!”林若若卻對他的怒火置若罔聞,“九叔回來,定是帶了林無涯的消息!我要聽!”她一邊說著,眼尖地瞥見了地上的信紙,順手便撿了起來。
“林若若!把信給我!不許胡鬧!”林一十分生氣,卻並未上前搶奪,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閃過——或許女兒這看似莽撞的舉動,能打破這僵持的局麵。
過了片刻。
“十七!”林若若突然大聲叫著墨十七的名字,目光緊緊鎖住他寫滿驚恐的臉,臉上露出誇張的驚訝表情,“你……你居然是蘇沉麟的兒子?好小子!藏得夠深啊!連我都瞞著是吧!”她一邊說,一邊作勢要捶打墨十七的肩膀,動作卻帶著親昵。
聽到此話,墨十七的神情瞬間黯淡下去,長長的睫毛垂落,掩去了眼底翻湧的痛苦。
林若若見狀,話鋒一轉:“既然林無涯要帶你去廣陵,那還等什麽?趕緊動身呀!”她語氣中帶著不解。
“信是假的。”墨十三退開一步,墨九身上散發出的氣場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假的?”林若若眨眨眼,目光在信紙和墨十三之間來回,“那十七的身份也是假的?林無涯要他去廣陵也是假的?”
“都是真的。”墨十三回答得斬釘截鐵。
“那還磨蹭什麽呀!你們這些大男人,做事好不爽快!”林若若嗔怪道,隨即轉身,溫柔地撫摸著墨十七的頭發,仿佛要拂去他心頭的陰霾,“十七,告訴我,你願意去廣陵找無涯哥哥嗎?”
“願意!”墨十七抬起頭,眼神異常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那……你願意跟九叔一起去嗎?九叔會保護你的。”林若若目光瞥向一旁的墨九。
墨十七的身體明顯縮了一下,怯生生地看向墨九,小臉又白了三分。
林若若瞬間了然,她轉頭看向父親林一,父女倆目光交匯,無需言語,心意已然相通,林一微微點了點頭。
“那我陪你去,好不好?”林若若彎下腰,對著墨十七綻開一個溫暖如春的笑容。
墨十七黯淡的眼中驟然亮起光彩,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好!”
片刻後,林若若輕聲問道:“十七,你知道我們去廣陵要做什麽嗎?”
墨十七沉默了一下,聲音很輕:“本來不知道,但你叫我‘蘇沉麟的兒子’,我便大概知道了……”
林若若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懵懂的少年,忽然意識到他有兩副麵孔——他將傷痛小心翼翼地藏起,用懵懂和無知將自己偽裝起來,僅僅是為了在這複雜的世界裏活下去。
一股強烈的憐惜湧上心頭。
她張開雙臂,抱了抱這個瘦小的少年,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
站起身,林若若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墨十三身上:“阿福哥,現在還有什麽問題嗎?”
墨十三看著林若若眼中的堅定和墨十七臉上的信任,緊繃的神情終於緩和下來,他微微躬身:“沒有,有九叔和若若都在,十七定會平安無事。”
他緩步走向墨十七,如同過去十幾年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少年的發頂,沒有言語,隻有眼神交匯間流淌的默契,墨十七仰起臉,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一切盡在不言中。
“事不宜遲!”林若若拉起墨十七的手,聲音清脆而果斷,“九叔,十七,我們走!”她拉著少年便向門外走去,步履輕快,仿佛隻是去赴一場尋常的郊遊。
行至門檻,林若若的腳步微頓,忍不住回眸望去,廳堂深處,林一孑然獨立,目光緊緊追隨著女兒英姿颯爽的身影,一絲複雜難言的微笑爬上他的嘴角——欣慰於雛鷹展翅的驕傲,卻也夾雜著放手後的空落與牽掛。
他的女兒終究是羽翼漸豐,可以獨自去闖蕩這江湖了。
門外駿馬嘶鳴,幾人輕裝簡從,翻身上馬,墨九率先策動韁繩,身影如一道灰影融入逐漸昏暗的天際之中,林若若緊隨其後,墨十七坐在她身前,二人也飛馳而去。墨十三一行三人亦不再停留,對著林府大門方向拱手一禮,隨即調轉馬頭,三騎如風,朝著城西方向而去。
林一重重地跌坐回椅中,身軀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廳堂內人去樓空,他閉上眼,墨十三看似恭敬卻步步緊逼的姿態,如同毒蛇反複噬咬著他的神經。
他漸漸意識到,墨十三今日之舉,絕不是為了保護墨十七那麽簡單,他字裏行間透出的,分明時對林無涯行事方式的不滿,二人自幼便不親近,林震南故去後更是沒有了交集,林無涯一心想要追查父親的死因,偌大的林家基業,全憑林一及墨十三掌管,若沒有墨十三能辨百鐵、嗅千金的“鐵鼻”;沒有他爐火純青的鑄劍技藝,林家的生意絕無今日之盛。
更令林一憂心忡忡的是朝廷的態度,寒江盟若生波瀾,朝廷定會追責,一旦失去朝廷對鐵馬司的信任與扶持,林家生意必將折損大半,若真到了那一步,墨十三的價值將變得無可替代!
如今的墨十三,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沉默寡言的鑄劍學徒,憑借其天下無雙的技藝以及日益顯露的縝密心思與馭下手段,許多鑄劍鋪掌櫃早已對他心悅誠服。今日這場對峙,如今回想起來竟像是他精心布下的一盤棋,步步為營,環環相扣,每一步都精準地敲打在林一的軟肋上,逼得他無從招架。
若這真是他提前布下的局,他又是如何未卜先知的呢?
林一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墨十七臨行前與墨十三那個短暫而深沉的對視!
是十七!
墨十三早就知道十七的身份!
如果真是如此,那墨十三在知曉墨十七身份的那一刻起,必然也洞悉了林震南當年將其留下的真正用意——作為日後與寒江盟角力時的一枚關鍵的籌碼!那麽,他今日這番慷慨陳詞,這精心塑造的“顧全大局”的形象,其真實目的,是否就是為了在眾人麵前,將林無涯塑造成一個為報父仇,不惜將整個林家拖入深淵的“莽夫”?
若順著這個思路推測,今日墨十三提及的墨字輩眾人,甚至遠在鳴沙山的二爺林成允,是否早已站在了他那一邊?
這個推論讓林一不敢深想。
可就算墨十三早已知道十七的身份,向來恪守本分的他,為何會僅因兩名鑄劍師被召回,就打破規矩回府?
所以,他一定提前知道了兩人回府的具體原因。
難道墨十三背叛了林家?
林一發覺,無論如何推論,林府接下來都不會太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