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們才是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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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恬臉頰飛起兩抹淡淡紅雲,分外嬌媚。
    王澈當然也記得合巹酒,隻是當時過分緊張,酒的滋味早已忘記。
    隻記得那時喜婆口中念念有詞:“一盞奉上女婿,一盞奉上新婦。係本從心係,心真係亦真。巧將心上係,付以係心人。”
    王澈壓下心中的翻騰,啞聲道:“酒,不是什麽好東西,辛辣嗆人,喝多了便如那人一般,失態忘形。”
    程恬卻帶著點難得的嬌態,又說道:“那就買一點點,嚐嚐可好?”
    王澈哪裏舍得拒絕她,何況她方才那話讓他心中憋悶,喝點酒也好。
    他立刻點頭:“好,我們買。”
    他牽著程恬走到酒鋪前,挑了一小壇店家的招牌酒,付了錢。
    拎著這壇酒,王澈的心情又雀躍起來,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程恬。
    “走吧,郎君,”程恬輕輕晃了晃他的手,指向前麵一布莊,“我們去瞧瞧料子,該給你做身新衣裳了。”
    兩人走進了附近一家鋪麵頗大的布莊。
    店內空間比從外看去更為敞闊,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榆木貨架,各色布料被整齊卷起,分門別類地碼放。
    靠近門首處是尋常百姓家常用的葛布與麻布,質地粗樸,色澤天然;稍往裏,便是染成靛藍、秋香、赭石等沉穩色調的棉布,厚實挺括;店堂深處,則是各類光滑的綢緞,花紋精致,一應俱全。
    掌櫃的見二人衣著體麵,連忙迎上。
    “娘子、郎君,想看些什麽料子?咱們這兒有新到的葛麻,透氣吸汗,最適合做夏衣;還有這細棉布,柔軟貼膚,穿著最是舒服……”掌櫃口若懸河地介紹著。
    買成衣終究是貴了些,一件體麵的布衫要價一千文,半臂也得四百文,襆頭一百文一頂,鞋履一百文一雙。
    這樣一身好行頭,置辦下來,也隻在出門應酬時穿穿罷了。
    所以,尋常百姓還是更習慣買布料回家,自製衣裳。
    質量上乘的絹帛一匹約五百文,若是給仆人穿的粗布,一百文便能買一匹,而一匹布裁製兩套衣裳綽綽有餘。(此處出自《唐朝穿越指南》)
    掌櫃一眼看出他們是一對夫妻,便笑著問道:“不知是給娘子扯布,還是給郎君做衣裳?”
    程恬回道:“勞煩掌櫃,想給我家郎君選幾身家常穿的料子,舒適透氣為主。”
    王澈站在一旁,聽著程恬口中自然說出的“我家郎君”四字,心裏比升官發財還高興。
    程恬含笑聽著掌櫃的話,鬆開王澈的手,仔細地打量著架上的料子。
    她主要挑選的是耐磨耐洗、透氣舒適的棉布和細麻,顏色也多是茶青、砂綠、玄天等沉穩耐髒的色調,專為王澈挑選日常穿的便服。
    她隻揀那質地細密的料子看,時不時拿起一匹,靠近了舉在王澈身前比劃一下,微微仰頭端詳,輕聲詢問:“郎君,這個顏色你喜歡嗎?”
    王澈見娘子如此用心為他挑選,滿心滿眼都是她專注溫柔的側顏,恨不得時光就停在此刻。
    他激動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隻能憨憨地點頭:“好,娘子眼光好,都聽娘子的。”
    每當她拿起布料靠近他,柔軟的布料輕輕擦過他的手臂或胸膛,帶著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王澈就覺得渾身血液流速都快了幾分。
    他其實對穿什麽並無要求,但享受極了這種被娘子細心關照的感覺。
    程恬又選了一匹月白色的細麻料子,說道:“夏日快到了,用這個做兩件中衣,穿著涼快。”
    她一邊和迎上來的掌櫃商議著價格,一邊不時拿起布匹在王澈身上比量,神情認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王澈的目光掃過一旁,被一匹雪青色的布匹吸引了去。
    那顏色雅致,料子輕薄,他心想,他覺得若是做成衣裙,穿在娘子身上定然好看,襯得娘子更白,
    隻是似乎沒見過娘子穿這類顏色,其不如杏紅、鵝黃嬌豔,不知娘子是否會喜歡。
    他暗暗記在心裏,想著等下悄悄問問掌櫃價錢,日後若有餘錢,定要買來送給娘子。
    這時,裁縫請王澈去量尺寸。
    王澈依言過去伸展手臂,任由軟尺在身上比劃,心思卻還飄在外間,回想著娘子為他挑選衣料的模樣,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等量好尺寸,王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程恬身邊,下意識地就朝她方才站的位置望去,卻不見人影。
    然而,當他目光一轉,投向布莊門口時,腳步卻猛地頓住了,臉上的笑意也瞬間凝固。
    隻見布莊門口,程恬正與一位身著月白長衫、頭戴玉冠的公子說話。
    那公子身姿挺拔,麵容俊雅,氣質溫文,正是工部侍郎家的公子,也是長平侯府的遠房姻親,蘇文謙。
    王澈認得他,太認得了。
    他曾不止一次見過這位蘇郎君出入長平侯府,更曾有一次,他遠遠看見程恬與他在侯府門前近身交談,那時程恬眉眼低垂,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羞澀紅暈。
    自那以後,王澈的心裏便埋下了一根刺,似乎這位風度翩翩的蘇公子,才是程恬心中屬意之人,自己不過是半路殺出,橫刀奪愛。
    王澈早就打聽過,知道蘇文謙早已娶親,且迎娶的娘子與他門當戶對,二人琴瑟和鳴。
    正是因為他知道,當程恬近來態度轉變,主動與他親近時,他暗自慶幸,以為是她終於放下了那段不可能的舊情,願意試著接納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真正夫君,好好過日子了。
    可此刻,再見他們二人站在一處,郎才女貌,言笑晏晏,仿若天生一對。
    王澈止不住地酸澀自卑。
    是啊,他王澈算什麽?一個家道中落,好不容易才勉強站穩腳跟的粗鄙武夫而已。
    他整日與刀弓為伍,掌心是粗糙的繭子,身上是洗不掉的塵土與汗血氣息。
    他如何能與蘇文謙那樣,自幼浸淫在詩書禮樂中,清貴風雅的世家郎君相提並論?
    娘子與自己,本就是雲泥之別。
    方才挑布量衣時的滿腔歡喜,此刻已蕩然無存,隻剩下滿滿的苦澀。
    王澈默默垂下眼,退後半步,不敢再看門口那對仿佛從畫中走出的璧人。
    他認為自己就算穿上再貴重的綾羅綢緞,也掩蓋不住他骨子裏的粗鄙不堪,不過沐猴而冠,徒增笑柄。
    歸根結底,他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