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心淵底的魔氣稠得像化不開的墨，裹著林默往下沉。他感覺不到疼了，靈脈裏的寒氣和魔氣攪在一起，反而生出種奇異的麻木，像全身的骨頭都被泡軟了。手裏的信紙早被魔氣撕碎，傳訊陣的暖玉也失去了溫度，隻有那點長明燈的燈芯，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像攥著最後一絲念想。
    “沐雪……”他在心裏默念，意識漸漸模糊。眼前開始閃過些零碎的畫麵：青雲山桃花落了他滿身，她踮腳替他摘花瓣時的笑；離火澗她擋在他身前，白裙染血的決絕；丹房裏她喂他喝藥，指尖不經意觸到他唇角的羞……這些畫麵像投入墨池的火星，亮了一下，就滅了。
    就在他以為要徹底墜入黑暗時，掌心突然傳來絲微弱的燙。不是離火珠的灼，是種溫潤的暖，像蘇沐雪指尖的溫度。他費力地睜開眼，隻見那點燈芯不知何時燃了起來，幽藍的火苗隻有米粒大，卻在濃稠的魔氣裏，辟出了寸許清明。
    更讓他震驚的是，燈芯周圍，漂浮著無數細碎的光點，淡藍色的，像蘇沐雪清靈陣的符文。它們圍著幽藍的火苗旋轉，發出極輕的嗡鳴，將靠近的魔氣一點點消融。
    “這是……”林默的心髒猛地一跳。他認出那些光點——是蘇沐雪鎖魔陣的殘片！在斷魂崖，她的陣法被魔氣撕碎時，這些殘片散入了虛空，竟一路跟著他，墜到了這深淵底！
    幽藍的火苗越燃越亮，暖意在他掌心蔓延，順著血脈流遍全身。那些侵入靈脈的魔氣，遇到這暖意，竟像冰雪遇了春陽，開始滋滋消融。林默能感覺到，玄黃炎的力量在一點點複蘇，金綠色的微光從他指尖滲出，與淡藍色的光點交織在一起，織成了張小小的網。
    “是你嗎？”他對著火苗輕聲問，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你在等我？”
    火苗輕輕跳了跳，淡藍色的光點旋轉得更快了，像在點頭。
    林默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滾燙的，砸在掌心的火苗上，卻沒把它澆滅。原來她從未離開。她的陣法殘片，她留在燈芯裏的靈力，甚至……她藏在他心底的那點念，都在陪著他，在這不見天日的深淵裏，替他撐起了一片暖。
    “我不能死。”他咬緊牙關，用盡全力催動玄黃炎。金綠色的火焰與幽藍的燈芯、淡藍色的光點融合在一起，爆發出刺眼的光。他能感覺到，蘇沐雪的陣法殘片正在修複他的靈脈，那些被魔氣侵蝕的地方，傳來酥麻的癢，像有新芽在破土。
    不知過了多久，當光芒散去時，林默緩緩站起身。身上的魔氣被滌蕩幹淨，玄黃炎在他周身流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精純。掌心的燈芯已經熄滅，卻在他靈脈深處，留下了一點永恒的暖——那是蘇沐雪的靈力，與他的玄黃炎徹底交融，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低頭看向深淵更深處。那裏依舊是翻滾的魔氣，卻隱約能看到道微弱的光，像星辰墜落在墨海。林默的眼神亮了起來——那是煉獄之門的方向！墨影沒說謊，這裏果然藏著開啟之門的關鍵！
    “你想守護的人間，我替你守。”林默握緊了劍，金綠色的火焰在劍尖跳動，“你沒完成的鎖魔陣，我替你補。”
    他縱身朝著那點光飛去。玄黃炎的光芒在他身後拖出長長的尾，像道劈開黑暗的閃電。淡藍色的陣法殘片圍繞著他，發出清越的鳴，像無數把小劍，替他斬開擋路的魔氣。
    越靠近那點光，空氣就越冷。煉獄之門的輪廓漸漸清晰，是座巨大的黑石拱門，上麵刻滿了扭曲的符文，正源源不斷地吸收著魔氣，門縫裏滲出的邪氣，比蝕心淵的魔氣凶戾百倍。
    門旁站著幾個黑袍人，應該是墨影的餘黨，正念著晦澀的咒語，試圖強行開門。看到林默飛來，他們臉上露出驚恐，隨即化為瘋狂：“是他！殺了他！”
    林默沒給他們動手的機會。玄黃炎與淡藍色的陣法殘片融合，化作柄巨大的劍，帶著金藍交織的光，從天而降！
    “轟——！”
    黑袍人連同他們的咒語，瞬間被劈成了飛灰。黑石拱門劇烈震動，上麵的符文黯淡了幾分，門縫裏滲出的邪氣也弱了下去。
    林默落在拱門前，掌心的暖意為他指引著陣眼的位置——就在拱門正中央，那塊刻著骷髏頭的黑石裏！
    “鎖魔陣，起！”他低喝一聲，玄黃炎與陣法殘片同時爆發。金綠色的火焰沿著符文遊走，淡藍色的光點填補著縫隙，兩種力量相互纏繞，相互支撐，像他和她，從未分開。
    黑石拱門發出刺耳的咯吱聲，符文在金藍光暈中一點點淡化，門縫裏的邪氣被死死鎖住，再也滲不出一絲。當最後一道符文熄滅時，林默聽到了聲悠長的歎息，像來自遙遠的時空，帶著釋然，也帶著溫柔。
    他知道，是她。
    林默站在寂靜的深淵底，抬頭望向頭頂的墨色。玄黃炎在他周身亮著，溫暖而堅定。他完成了她的心願，守住了這道防線。
    “我該回去了。”他對著虛空輕聲說，“回去看看青陽鎮的桃花，替你喝那杯沒涼透的茶，告訴秦逸，他可以去娶賣花姑娘了……”
    他轉身，一步步朝著深淵外走去。玄黃炎的光芒照亮了前路，淡藍色的陣法殘片在他身邊跳躍，像串不會熄滅的星。
    他知道，她會一直陪著他。在他的靈脈裏，在他的劍影中，在每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裏。
    蝕心淵的風依舊冷，可林默的心裏，卻永遠燃著一盞燈。那是她留下的暖，是他們未說完的話，是跨越生死，也要守下去的人間。
    總有一天，他會站在青陽鎮的桃樹下，告訴風，告訴雲，告訴每一朵盛開的花：
    看，我們做到了。
    這人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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