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魔域的黑與心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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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的天是永遠的鉛灰色,像塊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地壓在頭頂。空氣裏飄著黑色的絮狀物,是魔氣凝結成的,落在皮膚上,像針紮似的疼。林默將離火珠核心握在掌心,滾燙的暖意順著血脈蔓延,在周身撐起層淡金色的護罩,勉強擋住那些無孔不入的魔氣。
腳下的路是碎石鋪成的,踩上去硌得生疼,時不時能看到半截白骨從石縫裏戳出來,不知是人的還是獸的。風裏裹著股鐵鏽味,混雜著腐爛的腥氣,吸進肺裏,連玄黃炎都壓不住那股翻湧的惡心。
“墨影……你最好藏得深一點。”林默的聲音在空曠的魔域裏回蕩,帶著點自嘲的冷。他甚至不知道該往哪走,這裏太大了,大得像片沒有盡頭的墳場,隻有偶爾掠過的黑影,證明這裏並非死寂。
那些黑影是魔域的原住民,長得像縮水的狼,卻長著蝙蝠的翅膀,眼睛是渾濁的紅,看到林默身上的金光,發出“嘶嘶”的威脅聲,卻不敢靠近——離火珠的氣息,是它們的克星。
林默沒心思理會它們。他的靈脈在隱隱作痛,斷魂崖留下的傷還沒好,魔域的魔氣又在不斷侵蝕,每走一步,都像有把鈍刀在骨頭縫裏磨。可他不能停,隻要一停下,蘇沐雪最後那個帶著血的笑就會鑽進腦子裏,疼得他喘不過氣。
他從懷裏摸出那盞長明燈的燈芯——離開炎陽宗時,他偷偷取了一點,用油紙小心地包著。此刻捏在手裏,幹燥的燈芯帶著點熟悉的桐油味,像她丹房裏的味道。
“你說過,陣法的根在人心。”林默對著燈芯輕聲說,像是在跟她對話,“那支撐人的根呢?是不是……也在心裏?”
沒人回答他。隻有風卷著黑絮掠過耳邊,像誰在低低地笑。
走了約莫三天,他終於看到了人煙——或者說,是魔煙。前方出現片低矮的黑石建築,像群伏在地上的巨獸,煙囪裏冒著墨綠色的煙,隱約能聽到金屬撞擊的脆響。
“是‘煉魔營’。”林默的眼神沉了沉。聯盟的卷宗裏提過,這是魔域用來鍛造魔器的地方,用活人做燃料,將修士的靈脈煉進兵器裏,使其帶有蝕骨的邪氣。
他悄悄摸了過去,伏在塊巨大的黑石後。營地裏很熱鬧,十幾個穿著黑色甲胄的魔兵正圍著個鐵爐,爐裏燒著暗紅色的火,映得他們青灰色的臉猙獰可怖。鐵爐邊綁著個修士,看服飾是天衍宗的,此刻已經氣若遊絲,靈脈被根黑色的管子連著,源源不斷地往爐裏輸送著靈光。
“這老東西的靈脈還挺純,煉出來的‘骨刃’肯定能賣個好價錢。”一個魔兵用嘶啞的聲音說,手裏的鞭子抽在那修士身上,卻沒發出一點聲音——那修士早就沒了知覺。
林默的手攥緊了劍柄。玄黃炎在掌心躍動,金綠色的光映著他眼底的紅。他想起天衍宗的紫陽真人,想起那位鬢角染霜的宗主在青雲殿裏落寞的背影。
“住手。”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塊冰投入滾油,營地裏瞬間安靜下來。魔兵們齊刷刷地回頭,看到林默身上的金光,眼裏先是閃過驚恐,隨即被貪婪取代——活人的靈脈,尤其是帶著離火珠氣息的,對他們來說是極品的補品。
“抓住他!”為首的魔兵嘶吼一聲,舉起手裏的骨刃就衝了過來。
林默沒動,直到骨刃離他隻有三尺遠,才猛地揮劍。玄黃炎帶著焚盡一切的氣勢,金綠色的火焰瞬間將骨刃熔成鐵水,連帶那魔兵的胳膊,都燒得隻剩半截焦黑的骨頭。
慘叫聲響徹煉魔營。其他魔兵嚇得連連後退,卻被林默步步緊逼。他沒給他們求饒的機會,劍光所過之處,魔兵紛紛化為灰燼,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他走到鐵爐邊,斬斷那根黑色的管子。天衍宗的修士軟軟地倒下來,還有最後一口氣,看到林默身上的青雲山標誌,渾濁的眼裏閃過絲光:“魔……墨影……在……在‘蝕心淵’……”
話沒說完,頭就歪了下去。
林默閉上眼睛,將他的屍體放平,用玄黃炎燃成個火堆——至少,讓他走得幹淨些。
蝕心淵。他默念著這個名字,握緊了劍。離火珠的暖意越來越弱,護罩上已經泛起了淡淡的黑,是魔氣侵蝕的痕跡。靈脈的疼越來越烈,像有無數隻蟲子在啃噬,可他的腳步卻越來越快。
越靠近蝕心淵,魔氣越濃。天空的鉛灰色變成了墨黑,連風都帶著刺骨的寒。地上的碎石漸漸被黑色的淤泥取代,踩上去“咕嘰”作響,像踩在腐爛的屍體上。
“林默,你果然來了。”墨影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種令人作嘔的得意,“我還以為你會躲在炎陽宗,抱著蘇沐雪的牌位哭一輩子呢。”
林默猛地抬頭,隻見蝕心淵的邊緣站著個黑影,正是墨影。他比在斷魂崖時更可怖了,半邊身子都被魔氣侵蝕,露出森白的骨頭,手裏握著柄骨刃,刃上流淌著暗紅色的光。
“她的名字,你不配叫。”林默的聲音冷得像冰,玄黃炎瞬間暴漲,金綠色的火焰在墨黑的天地裏撕開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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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墨影狂笑起來,笑聲裏帶著瘋狂,“等我用你的靈脈煉出骨刃,打開煉獄之門,別說叫她的名字,就是把她從墳裏挖出來……”
“找死!”
林默沒等他說完,就已經衝了過去。玄黃炎凝聚成劍,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直取墨影的咽喉。他的靈脈在嘶吼,魔氣在瘋狂侵蝕,可他感覺不到疼,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殺了他!為了蘇沐雪,為了那些死去的修士,為了這被魔氣玷汙的天地!
墨影顯然早有準備,骨刃揮舞著,帶起陣陣黑霧,黑霧落在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個小坑。兩人的身影在蝕心淵邊緣纏鬥,金綠色的火焰與墨綠色的魔氣不斷碰撞,發出刺耳的炸裂聲,照亮了彼此猙獰的臉。
“你鬥不過我的!”墨影嘶吼著,骨刃劃破了林默的胳膊,黑色的魔氣瞬間順著傷口蔓延,“這裏是魔域!是我的主場!”
林默的胳膊迅速變黑,疼得他幾乎握不住劍。可他沒有後退,反而往前一步,用盡全力將玄黃炎灌進劍裏,硬生生將骨刃劈成兩半!
“噗嗤——”
長劍貫穿了墨影的胸膛。墨影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口的劍,眼裏的瘋狂漸漸被恐懼取代:“不……不可能……”
林默抽出劍,玄黃炎瞬間將墨影吞噬。在他化為灰燼的最後一刻,林默聽到他用盡全力喊道:“煉獄之門……終究會開的……你們都得死……”
墨影死了。蝕心淵的風依舊在吹,帶著股焦糊的味。林默拄著劍,大口喘著氣,胳膊上的魔氣已經蔓延到了肩膀,靈脈的疼讓他眼前發黑,離火珠的護罩徹底消失,黑色的絮狀物落在他臉上,像在為他蓋上壽衣。
他贏了,卻沒感覺到絲毫喜悅。
他走到蝕心淵邊,低頭望去。淵底是翻滾的魔氣,像片黑色的海,隱約能看到無數張痛苦的臉在裏麵沉浮,發出淒厲的哀嚎。
這就是蘇沐雪用命擋住的東西嗎?林默的心髒陣陣抽疼。
他從懷裏摸出那點長明燈的燈芯,又摸出那張被血浸透的信紙,還有蘇沐雪給他的傳訊陣。他將這些東西緊緊攥在手裏,縱身跳下了蝕心淵。
下墜的瞬間,他仿佛看到蘇沐雪站在桃花林下,對他笑著,白裙在風裏飄得像朵雲。
“沐雪,我來找你了。”
魔氣瞬間將他吞沒,金綠色的玄黃炎在黑暗中掙紮了片刻,最終歸於沉寂。
蝕心淵的風還在吹,帶著無盡的悲涼,像在訴說著一個未完的故事。
故事裏,有青雲山的雪,有離火澗的紅,有斷魂崖的血,還有……一個用生命守護的約定。
隻是這約定,終究沒能等來春暖花開的那天。
魔域的天,依舊是鉛灰色的,沉沉地壓著,像誰也不會再掀開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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