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暖痕織錦與星舟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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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芽把青年刻的星船放進溪水時,船尾拖著條細細的紅繩,繩頭係著片北境的桃花瓣。她站在岸邊,看著船影載著花瓣悠悠遠去,突然覺得那紅繩像條看不見的線,一頭拴著青陽鎮的暖,一頭牽著北境的雪,輕輕一拉,就能把兩地的念想攏在一起。
    青年站在她身後,手裏攥著塊剛刻好的木牌,上麵是朵半開的桃花,花瓣裏裹著粒向日葵籽。“我太爺爺說,當年林統領在北境打仗,總把桃花籽藏在盔甲裏,說‘等打贏了,就把它們種在雪地裏,看能不能開出花’。”他把木牌遞給暖芽,指腹蹭過粗糙的刻痕,“現在總算開出了,還是和向日葵纏在一起的。”
    暖芽摸著木牌上的紋路,突然想起藥鋪裏的“暖痕冊”。她把木牌夾在北境那頁,正好壓在當年少年留下的迷你星船照片上,新舊的痕跡疊在一起,像段被時光縫補過的記憶。
    那年冬天,青陽鎮下了場罕見的大雪,積雪壓彎了桃樹枝椏,卻壓不垮滿院的暖。蘇禾在藥鋪生了盆炭火,烤著向日葵籽,星芽則在作坊裏刻雪撬,說“等雪化了,就帶著暖芽去雙生苑,看看離火澗的花開了沒”。
    暖芽裹著厚厚的棉襖,蹲在炭火旁翻花籽,突然聽見門外傳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是個穿蓑衣的老人,背著個布包,頭發上的雪化成水,順著皺紋往下淌。“請問……這裏是有棵能開花的桃樹嗎?”老人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殘燭。
    星芽把老人扶進屋裏,蘇禾遞上碗桃花薑茶。老人捧著茶碗,眼淚掉進熱氣裏:“我兒子是誅邪衛的斥候,當年送信時死在斷魂崖,懷裏揣著半塊桃花酥,說‘等回來就娶個會做桃花酥的姑娘’。”他打開布包,裏麵是塊發黑的酥餅,邊緣還能看出桃花的形狀,“我找了一輩子,總算找到有桃花的地方了。”
    暖芽看著那塊酥餅,突然想起蘇姑娘的桃花酥鋪。她從藥櫃裏取出塊新做的桃花酥,放在老人手裏:“這個給您,是按當年的方子做的,您嚐嚐,就當……就當您兒子回來了。”
    老人咬了口酥餅,眼淚掉得更凶了,卻帶著笑:“是這個味,是這個味……他沒騙我,真有會做桃花酥的姑娘。”
    那天晚上,老人睡在作坊的閣樓裏,夢裏總說胡話,喊著“桃花開了”“回家了”。暖芽悄悄把老人帶來的舊酥餅,埋在了桃樹根下,上麵鋪了層新的向日葵花瓣:“讓它陪著林太爺爺和蘇太奶奶,就不會孤單了。”
    開春後,埋酥餅的地方冒出了叢新的綠芽,葉子是奇特的桃形,邊緣卻帶著向日葵的鋸齒,像棵“雙生苗”。鎮上的人都說,這是老人的兒子回來了,化成苗兒,陪著桃樹守著家。
    青年把雙生苗移到花盆裏,放在作坊的窗台上,每天都用桃花水澆灌。暖芽則在旁邊擺了艘迷你星船,說“讓船看著苗兒長,等長大了,就知道咱們有多盼著它開花”。
    十七歲那年,暖芽跟著青年去北境祭拜。城牆下的桃花與向日葵已經長成了片花海,當地的人在花海中心立了塊石碑,上麵刻著“青陽暖痕”四個大字,碑前的石桌上,總擺著新鮮的桃花酥和向日葵餅。
    “每年都有從青陽鎮來的人,”守碑的老人說,“帶著木船,帶著花瓣,說要讓這裏的花知道,家裏人沒忘。”他指著碑後的石壁,上麵刻滿了名字,有的是誅邪衛的士兵,有的是後來被暖過的人,最後一行是“暖芽與北境青年,共守此暖”。
    暖芽摸著那些名字,指尖傳來冰涼的石溫,卻暖得人心頭發燙。她從行囊裏掏出“暖痕冊”,把石壁上的名字一一抄下來,末了在旁邊畫了朵雙生花,說“這樣他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回程時,他們在斷魂崖遇到了場暴雨。躲雨時,青年在崖底的石縫裏,發現了半塊刻著星紋的木片,與當年星芽刻的星船紋路一模一樣。“是星船的碎片!”暖芽把木片擦幹淨,木片的斷口處還沾著點桃花香,“它漂到這裏了,帶著咱們的暖,來看這些犧牲的人了。”
    他們把木片埋在斷魂崖的紀念碑下,上麵鋪了層從北境帶來的向日葵花瓣。雨停後,崖邊的野花突然開得格外豔,粉的紫的黃的擠在一起,像誰撒了把花種子,要把這裏的冷都蓋過去。
    回到青陽鎮,暖芽把斷魂崖的見聞寫進“暖痕冊”,最後一頁畫著幅完整的圖:青陽鎮的桃樹連著北境的花海,中間是漂著星船的溪水,天上的“桃溪座”與“暖徑座”交相輝映,像張用暖痕織成的錦。
    青年看著圖,突然說:“咱們成親吧,就在雙生花開得最盛的時候。”他從懷裏掏出枚木簪,簪頭是朵雙生花,桃花瓣裏藏著顆小小的星,“這樣不管是北境的雪,還是青陽的花,都能纏在一起了。”
    暖芽接過木簪,簪尾的刻痕硌著掌心,像有人在輕輕提醒“別忘”。她想起埋在桃樹根下的舊酥餅,想起雙生苗的嫩芽,想起斷魂崖的野花,突然覺得所謂緣分,就是這些散落的暖痕,被時光慢慢織成錦,把原本不相幹的人、不相幹的故事,都縫進同一段溫暖的光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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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那天,雙生苑的花正好開了。桃花與向日葵交錯著,像條鋪到天邊的花毯。暖芽穿著繡滿雙生花的嫁衣,發間插著那枚木簪,青年則穿著北境樣式的長袍,衣襟上別著朵從青陽鎮帶來的桃花。
    星芽和蘇禾站在花毯盡頭,看著新人走來,眼裏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卻帶著笑。星落坐在輪椅上,被星芽推著,手裏攥著那對桃花與向日葵木簪,說“林太爺爺和蘇太奶奶肯定在天上笑呢”。
    拜堂時,風卷著花瓣落在新人身上,遠處的溪水裏,不知何時漂來了無數艘迷你星船,都是鎮上的孩子放的,船裏的花瓣拚成了“暖”字,像個溫柔的祝福。
    暖芽知道,這場婚禮不是結束,是新的開始。就像這雙生花,根在土裏纏在一起,花在風裏互相致意,把北境的雪與青陽的暖,把星船的夢與花痕的念,都融成了不分彼此的甜。
    而那棵桃樹,依舊站在青陽鎮的院子裏,看著暖痕織成了錦,看著星舟渡著人心,看著一代又一代人,把平凡的日子過成詩,把細碎的念想釀成永恒。它知道,隻要還有人在記錄暖痕,在傳遞星夢,這場關於愛與守護的故事,就會像這雙生花,一年又一年,開得熱熱鬧鬧,亮得堂堂皇皇。
    風穿過花海,帶著桃花的香,帶著向日葵的甜,漫過青石板,漫過老槐樹,漫過每個敞開的窗欞。遠處的作坊裏,傳來新刻的木船落地的輕響,像顆溫暖的種子,落在了又一段嶄新的歲月裏,等著生根,等著發芽,等著開出屬於它的那朵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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