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歸根守心與暖脈長明

字數:2918   加入書籤

A+A-


    暖脈樹下的歸根苔在春風裏綠了整三年,根須間突然滲出些琥珀色的液,順著“本”字紋往漫星樹的方向流,在地麵匯成條細細的河。河水泛著溫潤的光,裏麵漂著無數個半透明的“心”字,有林默劍穗刻的鋒芒,有蘇沐雪藤蘿繡的柔婉,有脈星紅繩係的溫厚,最年輕的那個帶著孩童的稚氣,是阿恒兒子用樹枝蘸著河水畫的,筆畫歪扭卻透著股執拗,像把所有年代的赤誠,都浸在了這河裏。
    四十二歲的阿恒坐在河岸邊,看著十八歲的兒子正往河麵上放紙船。紙船是用《暖脈記》的舊頁折的,每頁上都有他抄的暖痕故事——極北冰原上光蝶與冰花共舞,西陲沙棗林裏牧人與孩童分果,東海漁船上暖脈牌隨浪輕晃。紙船漂過的地方,河水會泛起細碎的光,像故事裏的暖正在水裏慢慢醒過來。
    “爹,這些故事能流到天上嗎?”兒子回頭問,額角的汗珠滴在紙船上,暈開個小小的濕痕,與脈星在《暖脈記》上留下的墨跡隱隱相合,“先生說天上的星都是守著暖的人變的,他們看到故事,會不會笑得更亮?”
    阿恒伸手幫兒子把紙船推得更遠些,指尖觸到河水的暖,突然想起自己十八歲那年,脈星也是這樣坐在歸恒樹下,聽他講第一次獨自送暖脈牌的經曆。老人手裏的茶盞冒著熱氣,說“暖是會記事兒的,你對它真,它就對你誠”。原來所謂守護,就是把上一代眼裏的真,在下一代的問句裏繼續發燙,讓那些“先生說”,都變成掌心可觸的實,讓孩子心裏的信,永遠比自己當年的更純。
    “會的,”阿恒指著河麵盡頭的光帶,那裏的星子正隨著紙船閃爍,“你看那光在跳呢,是他們在說‘聽著呢’。”兒子突然從懷裏掏出塊新刻的暖脈牌,牌上的“守”字還帶著木屑,輕輕放進紙船裏:“那我把這個也寄給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還守著暖呢。”
    那天夜裏,阿恒夢見自己站在河水的源頭。林默的劍穗在水麵上劃著光痕,蘇沐雪的藤蘿順著光痕往下垂,脈星的虛影正把紙船往光帶的方向引,紙船散開的瞬間,飛出無數隻光蝶,翅膜上印著各地的暖痕——極北的冰紋、西陲的沙粒、東海的貝殼,都在光帶裏拚成了團。
    “所謂守心,”林默的聲音像劍刃劃過水麵,“不是把心鎖起來,是讓每個年代的真都能在河裏相遇,讓後來人知道,他們的信從不是孤單的。”蘇沐雪則笑著把朵歸根花插進阿恒兒子的紙船,“你看這河水連著光帶,多像孩子們的心牽著前人的心,暖要守著真才不會涼。”
    醒來時,阿恒發現窗台上的《暖脈記》新卷旁,多了片帶著河痕的葉,葉上的“守”字沾著兒子的體溫,像孩子悄悄把夢印在了葉上。
    清明那天,河麵上突然浮出無數個荷葉狀的光片,每個光片上都坐著個守暖人的影——有守島士兵在桃花樹下擦拭戰船殘板,有老郵差在星舟坊修補帆繩,有極北女子在冰原上給漫宇花培土,最後都融進阿恒兒子往紙船裏放暖脈牌的側影,像把所有的堅守,都在這河裏找到了延續。
    來祭祖的人群裏,有個背著藥簍的姑娘,是當年那位雲遊僧人的六世孫媳。藥簍裏裝著從離火澗采的草,草葉上的暖痕在河光裏泛著紫,像蘇沐雪的藤蘿紋還在纏繞。“我太爺爺說,”姑娘把藥草撒在河麵,光片突然往她身邊聚,“當年僧人們在離火澗種下這草,說‘守暖如守藥,得用心熬著才管用’,現在我信了。”
    阿恒幫姑娘把最後一把藥草撒進河,草葉剛觸到水麵,所有的光片突然連成了片,在河麵上映出幅流動的圖——圖裏林默正教少年們練劍,蘇沐雪正教姑娘們插花,脈星正給繈褓裏的嬰兒蓋暖脈印,而現在的兒子正對著圖裏的影鞠躬,像場跨越了百年的接力,每個人都捧著顆心,小心翼翼地往下傳。
    姑娘看著這幕,突然從藥簍裏掏出個布包,裏麵是串光蝶翅膜做的念珠,每片膜上都印著個“心”字,是她太爺爺用了一輩子的,此刻在河光裏,與林默的劍穗影、蘇沐雪的藤蘿紋都纏在了一起,在水麵上織成個小小的“誠”字,像遲到了六百年的初心,終於在河裏落了腳。
    入夏後,河岸邊長滿了種細長的草,草葉能隨著人心跳的節奏擺動,像在跟著心的頻率唱歌。孩子們叫它“守心草”,總愛在這裏玩“傳心”的遊戲——一個孩子攥著草葉往暖脈樹跑,另一個孩子在對岸等著,草葉被拉得筆直,卻始終不斷,葉尖會冒出光珠,把前一個孩子的話傳到後一個孩子耳裏,像根看不見的心弦,把兩顆心連在了一起。
    阿安的女兒已經二十五歲了,正帶著女人們在守心草旁繡“百代守心圖”。繡到脈星教阿恒認暖脈紋的地方,線突然不夠了,她剪下自己鬢角的一縷發絲接上,發絲竟與繡線融成了一體,在布上織出條發光的紋,把兩代人的手連在了一起,像把不同的赤誠,都縫成了不可分割的整體。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阿恒站在廊下看著,突然想起蘇沐雪說的“心是活的線”。原來這守心草的韌、這繡線的連、這發絲的融,都是心在搭橋,讓脈星的手能在布上握住阿恒的手,讓阿恒的手能在夢裏握住兒子的手,讓所有的“從前”與“現在”,都變成“我們”的故事。
    秋分那天,環形光帶與河麵的“心”字共振,在暖脈樹的上空織成個巨大的“明”字,字的筆畫裏嵌著無數個發光的燈——有極北孩子做的冰燈,有西陲牧人點的沙棗燈,有東海漁女掛的貝殼燈,最後都在“明”字的中心匯成團,像把天下的光,都聚成了不滅的火。
    小兒子從南疆回來,船上載著群山民的孩子,他們的手裏都捧著竹編的燈籠,燈籠上的“明”字是用暖脈樹的枝椏燒的,在“明”字的光裏泛著金。“山民們說,”小兒子指著孩子們手裏的燈籠,聲音裏帶著山霧的濕,“這些燈籠能跟著光帶找到亮,讓孩子們知道天下的暖都是長明的。”
    阿恒看著山民孩子與青陽鎮的孩子手拉手在守心草上跑,他們的燈籠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像不同的心在齊聲唱,突然明白所謂歸根守心,從不是讓心守在原地,是讓極北的冰燈能順著河往南漂,讓南疆的竹燈能跟著光帶往北來,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心都照著同一束光,他們的守都為著同一份暖。
    喜歡玄黃衛道錄請大家收藏:()玄黃衛道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