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棋子染血,局外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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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書生阿塵的手指剛觸到那枚青銅棋子,整個人就像被扔進滾水裏的茶葉,猛地彈了起來。
    不是被燙的,是棋子裏的力量正順著指尖往他脈裏鑽——那力量既不熱也不冷,像條滑溜溜的銀線,鑽進胳膊就往心口竄,竄到半路突然停下,在他左胸烙下個棋盤紋路的印記。印記發燙時,阿塵突然看清了棋盤的真麵目:玄黑玉石的盤麵不是平的,而是像無數層薄鏡疊在一起,每層鏡子裏都有個不一樣的“他”——有穿著龍袍的,有拄著拐杖的,有躺在棺材裏的,甚至有個正舉著青銅棋子砸向棋盤的。
    “這……這是啥?”阿塵嚇得想把棋子扔了,可棋子像長在了手上,甩都甩不掉。他轉頭想跑,卻發現周圍的散修全變了臉色,有貪婪的,有驚恐的,還有人悄悄摸向腰間的兵器。
    “小子,把棋子交出來!”刀疤臉漢子第一個衝上來,他的鬼頭刀劈向阿塵的手腕,刀風裏帶著股血腥氣——這人顯然殺過不少人。
    阿塵嚇得閉緊眼,左胸的棋盤印記突然一亮,一道青光從他身上彈出,像麵透明的牆。鬼頭刀砍在牆上,“當”的一聲斷成兩截,刀疤臉自己反倒被震飛出去,撞在後麵的斷碑上,吐出一口血。
    “是棋盤的護主之力!”人群裏有人驚呼,“這窮書生是天選的執棋人!”
    “什麽天選,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又有人衝上來,這次是個使毒鏢的瘦子,鏢尖泛著綠油油的光,“隻要殺了他,棋子自然會認新主!”
    毒鏢剛飛到半空,突然被一道墨線纏住。墨線從斜刺裏飛來,在空中繞了個彎,竟把毒鏢卷了回去,“釘”地釘在瘦子自己的肩頭。
    “儒門之地,豈容此等卑劣行徑。”蕭長庚緩步走來,春秋筆在他指間流轉,筆尖的墨珠滴落在地,化作道墨色長堤,將阿塵護在後麵,“此子既為棋盤選中,便是天意,當由正道護持,查明身份再做定奪。”
    “正道?”殷千柔的笑聲像碎玻璃刮過鐵皮,她的血玉棋子突然暴漲,紅光將十九個修羅衛裹成血繭,“蕭殿主護著他,是想等他交出棋子,再給個‘從龍之功’的虛名吧?可惜啊——”血繭炸開,十九個修羅衛化作十九道血箭,直撲墨堤,“棋盤的規矩,從來是‘能者居之’!”
    “阿彌陀佛。”慧能大師的念珠突然散開,一百零八顆珠子在空中連成金網,將血箭攔在網外。金網每顫動一下,就有血箭化作青煙,“強行奪棋,隻會引火燒身。施主何不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等你們三教聯手把棋子分了?”殷千柔指尖一彈,血玉棋子飛出金網的縫隙,直取阿塵麵門。這棋子飛得極快,帶著股吞噬一切的吸力,連墨堤都被吸得泛起漣漪。
    阿塵嚇得腿肚子轉筋,左胸的印記燙得像塊烙鐵。就在血玉棋子要碰到他的瞬間,他突然想起三年前戰火裏的事——那時他也是這樣嚇傻了,眼睜睜看著鄰居大叔為了護他,被亂兵砍斷了手。
    “別碰我!”阿塵吼出這句話時,青銅棋子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青光。青光裏,竟浮現出把鏽跡斑斑的柴刀——那是鄰居大叔當年用的刀。柴刀虛影劈向血玉棋子,兩件器物撞在一起,發出不是金鐵交鳴,而是像兩塊冰在相撞的脆響。
    血玉棋子被震退三尺,殷千柔的嘴角溢出絲血:“凡俗之物,竟能擋我血玉?”
    “不是凡俗,是‘執念’。”蘇夜舟不知何時走到了墨堤邊,折扇輕敲阿塵的肩膀,“棋盤記著所有‘放不下’的事,你心裏念著的人,想著的恨,都是它的養料。”他湊近阿塵耳邊,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想活命,就別信任何人——包括我。”
    話音剛落,玄清子的七星陣突然光芒大盛。七道銀光從七個方位升起,在空中織成個巨大的光罩,把整個斷雲坡都罩了進去。光罩落下時,所有人都感覺腳下一沉,像踩進了泥沼,連運功都變得滯澀。
    “老道說了,棋盤顯形時會擇‘第一子’,卻沒說這子不能換。”玄清子的拂塵指向阿塵,“此子根骨平平,心竅未開,留著他隻會惹來更多廝殺。不如由老道以符咒暫時封住棋子之力,帶回玄機觀淨化三月,再選賢能者執掌。”
    “淨化?我看是想獨吞吧!”殷千柔的血玉棋子再次飛起,這次卻不是攻向阿塵,而是撞向光罩。紅光與銀光碰撞,光罩劇烈搖晃,竟被撞出個缺口。缺口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鐵甲摩擦的聲音。
    鎮玄司的影衛營到了。
    陸承影一身玄色鎧甲,站在光罩缺口外,身後跟著三百個黑衣影衛,每人手裏都握著柄短弩,弩箭上塗著能破內力的“鎖氣膏”。“奉陛下旨意,紅塵墟異象涉及國運,即日起由鎮玄司接管。”他的目光掃過三教與焚天宮的人,最後落在阿塵身上,“此子與棋盤有染,當押回鎮玄司大牢,由陛下親審。”
    “朝廷想插手江湖事?”蕭長庚的春秋筆指向陸承影,“文衡殿乃天下文膽所在,豈容你等武夫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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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事?”陸承影冷笑一聲,揮手示意影衛營上前,“這棋盤百年前就藏在皇陵地宮,先帝曾留下遺詔:棋盤現世,非江湖之幸,是天下之災。你們爭來搶去的,不過是能毀了這世道的凶器!”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油鍋,人群頓時炸開了。
    “什麽?藏在皇陵裏?”
    “難怪鎮玄司來得這麽快!”
    “皇帝早就知道了?”
    阿塵趁亂想往光罩缺口鑽,可剛跑兩步,就被隻冰冷的手抓住了胳膊。是那個刀疤臉漢子,他不知何時爬了起來,臉上的貪婪像要滴下來:“小子,跟我走,我帶你去找個安全地方,咱們平分這棋子的好處……”
    話沒說完,一支短弩突然射穿了他的喉嚨。
    箭是陸承影身後的影衛射的。弩箭穿透漢子的瞬間,竟在他體內炸開,把整個人都化作團血霧。血霧飄到棋盤上空,被盤麵輕輕吸了進去,玄黑玉石上,頓時多了個暗紅色的圓點,像枚剛落下的血子。
    “擋路者,死。”陸承影的聲音沒有起伏,三百影衛同時舉起短弩,箭尖對準了光罩裏的所有人。
    慧能大師的念珠突然加快轉速:“殺生隻會讓棋盤更興奮。”他指向盤麵的血點,“你們看,它在吸血——這不是神器,是頭餓了百年的野獸!”
    “那又如何?”殷千柔舔了舔唇角的血珠,血玉棋子與盤麵的血點產生共鳴,發出“嗡嗡”的輕響,“野獸才好控製,不像某些偽君子,滿口仁義道德,心裏比誰都髒。”她突然衝向阿塵,這次不是搶棋,而是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扔,“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阿塵被扔出數丈遠,正好落在光罩缺口邊。他回頭看時,正看見殷千柔被數十支短弩圍住,血玉棋子在她頭頂炸開,化作麵血盾。而蕭長庚的墨堤、慧能的金網、玄清子的光罩,竟在同一時間向影衛營發起了攻擊——他們不想讓阿塵被朝廷抓走,更不想讓棋盤落入皇帝手中。
    混戰爆發的瞬間,阿塵的青銅棋子突然發燙。他低頭一看,棋子表麵的鏽跡正在脫落,露出裏麵刻著的小字——不是中原文字,是種像星圖的符號。符號亮起時,阿塵的眼前突然閃過幅畫麵:
    漆黑的皇陵地宮裏,個穿龍袍的老頭正跪在塊殘破的棋盤前,用自己的血在上麵寫字。寫的不是字,是無數人的名字,每個名字後麵都跟著個“死”字。老頭寫完最後一筆,棋盤突然抬起,露出底下藏著的東西——那東西長得像個巨大的蠶繭,繭裏有東西在動,繭外纏著的,是與阿塵左胸同樣的棋盤紋路。
    “啊!”阿塵疼得捂住頭,畫麵消失時,光罩裏的廝殺已經變了味。
    影衛營的短弩射出的不是普通弩箭,箭尾都拖著細如發絲的銀線,銀線落地後自動連成網,網住的人身上立刻冒出青銅鏽,像是被棋盤同化了。蕭長庚的春秋筆被銀線纏住,筆尖的墨開始褪色;慧能大師的金網出現裂痕,裂痕裏滲出與盤麵一樣的暗紅色;玄清子的七星陣正在崩塌,七道銀光裏,已有三道變成了鏽色。
    “這是‘蝕道箭’,用皇陵裏的棋盤殘片煉的。”蘇夜舟不知何時站到了阿塵身邊,折扇擋住射向他的流矢,“鎮玄司早就準備好了,他們要的不是棋子,是能‘腐蝕’棋盤的方法。”
    阿塵看著光罩裏的人一個個倒下,突然想起鄰居大叔死前說的話:“世道亂,別信漂亮話,別碰稀罕物,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活著。”可他現在手裏握著的,正是天下人搶破頭的稀罕物,身後是殺紅了眼的各方勢力,身前是通往未知的荒野。
    “我該往哪跑?”阿塵的聲音發顫。
    蘇夜舟的折扇指向紅塵墟深處:“棋盤不會隻選一個子。它讓你活下來,是想讓你看清楚——”他的目光落在盤麵上,那裏除了血點,又亮起了七個光點,每個光點都指向不同的人,“這局棋,從來不止黑白兩色。”
    阿塵咬咬牙,抱著青銅棋子衝進了紅塵墟深處。身後的廝殺聲越來越遠,身前的暗紫雲靄越來越濃,濃得像化不開的墨。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入墟內的瞬間,棋盤上的第七個光點突然亮起,光點的位置,正好與他左胸的印記重合。
    而光罩外的密林裏,潛龍穀的七個蓑衣人正蹲在樹上,其中一個低聲道:“穀主,‘引’動了。那小子往‘繭房’的方向跑了。”
    被稱作穀主的人沒有回頭,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棋盤中心,那裏有個肉眼看不見的漩渦正在形成。“不急。”他的指尖劃過腰間的青銅鎖鏈,“等他們把‘餓獸’喂飽了,咱們再收網。”
    漩渦深處,有東西正在蘇醒。
    那東西的呼吸聲,像無數枚棋子落在棋盤上,“嗒,嗒,嗒”,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阿塵在暗紫雲靄裏跑著,左胸的印記越來越燙。他隱約覺得,自己不是在跑,是在被什麽東西“引”著走——引向那個藏在墟最深處的、皇陵地宮裏的“繭房”。
    而他手裏的青銅棋子,此刻已完全褪去鏽跡,露出銀白的底色,上麵的星圖符號,正與棋盤邊緣的十二枚青銅古字,緩緩對應起來。
    第一枚字“元”的光芒,恰好落在他的腳印上。
    第二枚字“亨”,正在棋盤的另一端亮起,光芒指向的方向,有支玄色的隊伍正悄悄潛入墟內——是鎮玄司的影衛營,陸承影親自帶隊,手裏握著半張從皇陵地宮拓來的棋盤殘圖。
    棋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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