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元帥府靜室。
    離歌倚靠在柔軟的墊子上，雖然麵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已好了許多。後心的傷口在玄霄子精純道元的梳理、白璃夫人帶來的精靈族秘藥以及香石寸步不離的悉心照料下，那詭異的毒素已被拔除大半。
    玄夜坐在一旁，正將一枚溫潤的雪域暖玉輕輕放在離歌掌心。白璃夫人則溫柔地遞上一碗藥膳，由香石小心翼翼地喂給離歌。
    “感覺如何？”玄霄子負手立於窗邊，聲音沉穩，目光關切。
    “好多了，父親。”離歌聲音雖弱，但清晰，“勞煩大家。”他看向香石，眼中滿是溫柔。
    白璃夫人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這‘千年雪魄蓮蕊’，你恢複得很快，但還需靜養，不可逞強。”
    香石連忙點頭：“嗯！我看著他呢！”
    這時，風歌和月靈汐走了進來。
    風歌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月靈汐手中捧著一個沉甸甸的儲物袋。
    “離歌！氣色不錯！”風歌拍了拍離歌沒受傷的肩膀，“弟妹功勞最大！”他促狹地朝香石眨眼。
    月靈汐放下儲物袋：“離歌公子，你錯過‘分贓’了！沃瑪教主老巢好東西不少！”她打開袋口，各色光芒流溢，裏麵堆滿了從沃瑪寺廟繳獲的低階傳奇裝備和材料。
    風歌嘿嘿一笑，從袋底珍重取出兩件物品。
    第一件是古樸沉重的暗金色號角，熔岩紋路流轉雷霆之力——沃瑪號角！
    “離歌，你的！”風歌遞過去，“幫會聖物！核心兄弟滴血立誓後，你持此號角，千裏傳音如在耳邊！沙巴克城主，非你莫屬！”
    離歌鄭重接過：“好！傷愈後，與眾兄弟立血盟！這個能傳音的真是好東西。”
    第二件是一枚晶瑩剔透的戒指，懸浮著三顆自轉的微型星辰，散發柔和空間波動——傳送戒指！
    “沃瑪大哥，你的！”風歌遞給沃瑪，“稀世珍寶！意念鎖定想去之地，轉動對應星辰，瞬間傳送！保命奇襲趕路神器，先鋒大將必備！”
    沃瑪深知其價值，沉穩接過，鄭重道：“多謝風歌兄弟，多謝大家。此物有大用，沃瑪定不負所托。”
    玄霄子、白璃、玄夜看著年輕人分配戰利，眼中欣慰。香石更是開心：“離歌，以後我在石城也能聽到你的聲音啦！沃瑪大哥來找我們也方便了！”
    房間內洋溢著溫情與輕鬆。
    玄霄子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景象，尤其是離歌蒼白的臉上因香石而浮現的紅暈，以及玄夜與夏雨夏雨此時也悄然來到門口，與玄夜相視一笑）之間無聲的默契，他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他輕咳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戰利已分，此番沃瑪寺廟一戰，諸位辛苦了。”玄霄子的聲音依舊沉穩，但多了一份少有的溫和，“值此之際，老夫亦有一事宣布，權作衝喜，亦是定心。”
    眾人目光聚焦於他。
    玄霄子看向玄夜與夏雨：“夜兒與夏雨姑娘情投意合，已於雪域精靈族得其父母首肯。老夫與白璃商議，亦覺良緣天定。”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離歌與香石，“離歌與香石姑娘的婚事，亦已與石城城主夫婦議定。”
    他聲音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故，老夫決定，將兩樁喜事合為雙喜臨門！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二，四月初二！於沙巴克城與石城，同時設宴，宴請瑪法賓朋，共賀佳期！”
    “什麽？！四月初二？！”香石驚喜地捂住了嘴，紫色的眼眸瞬間亮如星辰，看向離歌。
    離歌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由衷的喜悅和期待，緊緊握住了香石的手：“好！四月初二！”
    玄夜與夏雨相視一笑，夏雨精靈尖耳微紅，眼中滿是幸福。
    “太好了！”風歌第一個跳起來鼓掌歡呼，“雙喜臨門！恭喜大哥！恭喜離歌！恭喜兩位嫂子！”月靈汐也笑著道賀。
    沙貝亮、花淩嶽、巴玉衍、克無涯、蒼嵐等人也紛紛露出笑容，上前祝賀：“恭喜玄夜公子！恭喜離歌將軍！恭喜兩位姑娘！”
    沃瑪剛毅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真誠的笑容，上前拍了拍玄夜和離歌的肩膀小心避開離歌的傷處）：“恭喜！屆時沃瑪定備上厚禮！”
    整個房間瞬間被巨大的喜悅和祝福聲淹沒。
    風歌看著兩對璧人，尤其是離歌和香石緊握的手，心中那股少年慕愛之情也被點燃。他擠到玄霄子身邊，笑嘻嘻地、帶著點耍賴的意味：“爹！您看大哥和離歌都要成家了！我呢？我和靈汐…您看是不是也…”
    他話沒說完，月靈汐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如同熟透的蘋果，羞得差點把腦袋埋進胸口，跺腳嗔道：“風歌！你胡說什麽呢！” 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卻偷偷瞟向風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玄霄子看著自己這個跳脫的小兒子，又看了看羞不可抑的月靈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麵上依舊嚴肅。他伸出大手，不輕不重地在風歌銀發上揉了一把把他發型揉亂），板著臉道：“胡鬧！你才多大？十七歲的毛頭小子，弱冠之禮都未行，就想學人家娶妻？此事，等你行了冠禮，心性沉穩些，再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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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還要等到弱冠？”風歌頓時像霜打的茄子，垮下臉，誇張地哀嚎，“爹！您這也太不公平了！大哥像我這年紀的時候…”
    “你大哥像你這麽大時，可沒你這麽跳脫！”白璃夫人忍俊不禁，笑著接口道，她走過來，溫柔地拉過月靈汐的手，“靈汐是個好姑娘，我們都很喜歡。風歌，你若真心，就好好努力，待你行了冠禮，若心意不變，我們自然支持。”
    月靈汐的臉更紅了，低著頭不敢看人，但嘴角卻悄悄彎起。
    克無涯在角落裏抱著他的八荒劍，難得地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低聲道：“風歌少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惹得旁邊的巴玉衍和蒼嵐也偷笑不已。
    離歌看著風歌吃癟又著急的樣子，看著月靈汐害羞的模樣，再看看身邊笑靨如花的香石，以及大哥玄夜和夏雨幸福的對視，心中充滿了溫暖。他握緊了沃瑪號角，感覺身體的傷痛似乎都減輕了許多。這份溫馨與喜悅，是他們在殘酷的戰鬥後，最珍貴的慰藉。
    玄霄子看著眼前嬉鬧、充滿生機的年輕人們，嚴肅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他心中清楚，赤月惡魔的陰影或許仍在，但此刻，讓這些孩子們享受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積蓄力量，比什麽都重要。
    “好了，都別鬧了。”玄霄子出聲，帶著一絲笑意，“離歌還需靜養。夜兒、風歌，你們也去準備婚禮事宜。沙巴克與石城聯姻，需得隆重周全。白璃，精靈族那邊的婚儀習俗，還需你多多費心。”
    “是，夫君父親）！天尊！”眾人齊聲應道，臉上洋溢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
    四月初二的婚期已定，雙喜臨門的消息如同溫暖的春風，吹散了籠罩在元帥府多日的陰霾與沉重。
    離歌用過精心調製的藥膳晚膳，夕陽的金輝還未完全褪去，天邊已染上淡淡的藍紫色。
    香石收拾好碗筷，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聲音帶著一絲撒嬌的雀躍：“離歌，今天感覺特別好，對不對？外麵天氣也好暖呢。”
    離歌嘴角自然而然地牽起一抹溫柔的弧度：“嗯，好多了。多虧有你。”
    “那……”香石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兩顆閃爍的紫水晶，“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就在附近！我聽說比奇皇城的夜市是瑪法大陸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我…我還沒好好逛過呢！”她語氣裏充滿了對比奇皇城人間煙火的好奇與向往。
    離歌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手：“好，帶你去。”
    香石立刻笑靨如花，連忙起身去取來一件厚實的、帶著元帥府徽記的玄色披風，仔細地替離歌係好，遮住他內裏未愈的傷口，又細心地整理了一下他略顯蒼白的鬢角。
    兩人並肩走出元帥府高大的側門，並未驚動太多人。
    風歌和月靈汐被玄霄子安排了采購婚禮用品的任務，玄夜則陪著夏雨去拜訪城中的友人。
    此刻的寧靜，正屬於這對劫後餘生的戀人。
    甫一踏入比奇皇城主幹道，香石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白日裏莊嚴肅穆的皇城，在夜幕降臨後，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靈魂。
    寬闊得足以並行十輛馬車的玄武岩大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商鋪早已掛起各式各樣的魔法燈籠——
    有瑩白如玉的月光石燈，有跳躍著溫暖火焰的赤晶石燈，更有變幻著七彩流光的琉璃燈盞，將整條街道映照得亮如白晝，卻又比白晝多了無數夢幻迷離的色彩。
    人流如織，摩肩接踵。
    穿著各色服飾的人們臉上洋溢著輕鬆的笑容：結束一天勞作的工匠提著酒壺，呼朋引伴；衣著華麗的貴族小姐在仆從簇擁下，好奇地打量著精巧的飾品；帶著孩子的父母被攤位上栩栩如生的糖畫和會發光的魔法玩具吸引；來自四麵八方的商旅操著不同口音，熱情地招攬著生意。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誘人的香氣——剛出爐的焦香烤肉、甜膩的糖炒栗子、辛辣的異域香料、還有清冽的酒香與新鮮水果的芬芳，交織成一股獨屬於人間市井的、溫暖而蓬勃的生命力。
    “好…好多人！好亮！好香啊！”香石緊緊挽著離歌的手臂，紫眸裏充滿了驚奇與興奮，封魔穀皇城雖也繁華，但魔族的建築風格更顯粗獷厚重，夜晚的氛圍也帶著一絲神秘幽邃，遠不及這人族皇城夜市的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離歌小心地護著她，避開擁擠的人潮，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小心些，別被人撞到。”
    “離歌你看！那是什麽？好漂亮！”香石指著一個攤位，上麵掛滿了用細碎晶石和彩色羽毛編織成的、會隨風輕輕搖曳、發出悅耳鈴聲的小風鈴。
    “是風鈴，喜歡嗎？”離歌帶著她走過去。
    “嗯！”香石用力點頭，挑了一個以紫色晶石為主、點綴著銀色羽毛的風鈴，愛不釋手。
    離歌付了錢，看著她像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般將風鈴舉在眼前晃動，聽著那清脆的叮鈴聲，眼中滿是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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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香石對什麽都充滿好奇：在捏麵人的攤子前，她看著老藝人手指翻飛，轉眼間就捏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小炎狼；在糖畫攤子，她驚歎於琥珀色的糖漿如何變成展翅欲飛的鳳凰；在售賣異域香料的攤鋪前，她皺著秀氣的鼻子嗅著各種奇異的味道，時而驚喜時而嫌棄，表情生動可愛。
    離歌耐心地陪著她，偶爾為她解釋一些她沒見過的人族小玩意兒，更多的時候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感受她那份純粹的快樂。
    她的笑容，她因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她好奇時微微瞪大的紫眸，都像最好的療傷聖藥，熨帖著他身體和靈魂深處的疲憊與傷痛。
    路過一個售賣小吃的攤位，熱氣騰騰的蒸籠裏散發出誘人的甜香。
    “離歌，那是什麽？”香石指著一種晶瑩剔透、包裹著紅豆餡料的糕點。
    “水晶桂花糕，很甜。”離歌答道。
    “我想嚐嚐！”香石立刻說。
    離歌買了兩塊，用油紙包著遞給她。香石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軟糯清甜的口感混合著桂花的香氣在口中化開，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唔…好吃！你也嚐嚐！” 她將手中咬過一口的糕點遞到離歌嘴邊。
    離歌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神，沒有猶豫，就著她咬過的地方也輕輕咬了一口。那甜意仿佛順著喉嚨一路蔓延到了心底。他點點頭：“嗯，很甜。”
    他們走到一座橫跨內城河的寬闊石橋上。橋下，裝飾著彩燈的畫舫悠悠駛過，船上傳來絲竹管弦之聲和賓客的談笑聲。河麵倒映著兩岸的璀璨燈火與天上的星月，流光溢彩，如夢似幻。
    香石倚在橋欄邊，望著這繁華盛景，夜風吹拂著她銀紫色的發辮，鬢邊那朵離歌在石城桃林為她簪上的桃花早已幹枯，卻依舊被她小心珍藏。她紫色的眼眸裏映照著萬家燈火，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和滿足。
    “離歌，”她輕聲開口，聲音在喧鬧的夜市背景中顯得格外清晰柔軟，“你知道嗎？在封魔穀皇城的時候，我也見過很多熱鬧。魔族祭典的火把能照亮半邊天，勇士的呼喝聲能震動山穀。可是…這裏不一樣。”
    她轉過頭，深深地望進離歌的眼眸：“這裏的熱鬧，是暖的。有糖的甜香，有孩子追逐的笑聲，有夫妻挽著手買菜的細語，有老人坐在燈下下棋的悠閑…就像…就像這河水，日夜流淌，滋養著兩岸的生命。這就是…人間嗎？”
    離歌的心被她的話語觸動。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著橋下依偎著看燈火的年輕情侶，看著岸邊小攤前為女兒買糖人的父親，看著茶館窗口飄出的嫋嫋茶煙與談笑聲……
    “是人間。”離歌的聲音低沉而肯定，他伸出手臂，輕輕環住香石的肩膀，將她更近地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為她擋住微涼的夜風，“是煙火人間。”
    香石依偎著他，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和心跳的沉穩，那是她最堅實的依靠。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望著橋下緩緩流淌的、載滿星月光輝與人間燈火的河水，喃喃道：“真好…離歌，有你在的人間，真好。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和你這樣，走在燈火通明的人群裏，不用去想什麽複雜的事，也不用擔心下一刻的刀光劍影…就像一對最普通、最幸福的夫妻。”
    離歌收緊了手臂，他低聲道：“香石，於我而言，這人間煙火，萬千繁華，皆因有你才被點亮。沒有你，再多的燈火也隻是冰冷的石頭。你是我的暖，我的光，我的…人間歸處。”
    香抬起頭，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中，在熙熙攘攘的人潮旁，在倒映著星河燈火的河水見證下，主動吻上了離歌的唇。
    這個吻，不似城主府寢殿中的熾烈纏綿，也不似桃林深處的溫柔繾綣，它帶著對人間美好的珍視，對平凡幸福的感恩，以及劫後餘生、塵埃落定後那份無比踏實的愛意。
    唇瓣相貼，溫柔廝磨。
    她和他無聲地訴說著：你在，人間便值得。
    離歌溫柔地回應著，將這個吻加深了幾分，舌尖輕觸，帶著水晶糕的清甜氣息。
    周圍的一切喧囂仿佛都遠去了，隻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交融在一起。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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