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難以兩全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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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哈迪斯於大地上積蓄力量、靜候冥界召喚之時,一場與他血脈相連的暗流,正在悄然湧動。
奧林匹斯神山腳下,一處被瑞亞神力隱秘籠罩的幽穀中,兩位女神悄然相會。
一位是雍容華貴卻眉宇間凝結著化不開愁緒的神後瑞亞,另一位,則是化身金發熟婦、氣息磅礴厚重的大地母神蓋亞。
“母親……”瑞亞甫一開口,聲音便帶上了哽咽。
在蓋亞麵前,她不再是那個需要在暴戾丈夫麵前強裝鎮定、在眾神麵前維持威儀的神後,隻是一個被父與子之間注定無法調和的矛盾撕裂心扉的妻子與母親。
“我該怎麽辦?克羅諾斯……他愈發多疑暴戾,我每次看到他,都仿佛能看到烏拉諾斯當年的影子。而我的孩子們……他們還在他的腹中受苦,未來……未來那個預言……”
她語無倫次,淚水終於滑落。她深愛克羅諾斯,那個曾與她一同反抗父權、建立新秩序的英勇伴侶,但如今吞噬子女的暴行與日俱增的猜忌,早已將那份愛意磨損得千瘡百孔。
可作為妻子,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丈夫走向預言中的覆滅;作為母親,她更不能忍受孩子們永世被囚禁、消化。
這種無時無刻的煎熬,讓她幾乎崩潰。她無人可訴,隻能偷偷來到大地之上,向她的母親,也是所有神隻的祖母——蓋亞求助。
蓋亞靜靜地看著自己這位痛苦不堪的女兒,金色的眼眸中情緒複雜。有對女兒的憐憫,有對克羅諾斯倒行逆施的厭棄,也有對那既定命運的洞悉。
她伸手,輕輕拂過瑞亞顫抖的肩膀,一股溫和厚重的大地之力湧入,稍稍撫平了瑞亞激蕩的心緒。
“瑞亞,我的孩子,”蓋亞的聲音如同大地本身般沉穩,“命運的織機已然啟動,絲線糾纏,非是輕易能夠斬斷。克羅諾斯選擇了他的道路,恐懼與貪婪蒙蔽了他的神智,他已聽不進任何勸誡。”
“那我的孩子們呢?他們就注定要成為這命運的犧牲品嗎?”瑞亞抬起淚眼,絕望地問。
蓋亞沉默了片刻,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更遙遠的未來。“犧牲……與新生,本就是一體兩麵。舊的秩序若不被打破,新的生機便無從萌發。”
她沒有直接回答瑞亞的問題,而是給出了一個近乎冷酷的預言。“你所麵臨的,並非選擇拯救誰,而是……選擇站在哪一邊,去迎接那必將到來的浪潮。”
瑞亞渾身一顫,臉色更加蒼白。蓋亞的話,無疑是將那層她一直不願捅破的窗戶紙,徹底撕開了。
這次會麵,在瑞亞更加深重的迷茫與痛苦中結束。蓋亞並未給出具體的解決方案,她隻是點明了殘酷的現實,讓瑞亞自己去麵對那必然的抉擇。
然而,在瑞亞離去後,蓋亞卻並未立刻回歸地脈深處。她沉吟片刻,一道意念如同根係蔓延,直接傳遞到了正在熔岩湖畔凝神推演神力的哈迪斯心中。
“哈迪斯,我的孩子。”
哈迪斯驟然從沉思中驚醒,感知到是蓋亞的意誌,立刻恭敬回應:“母親,您有何吩咐?”
蓋亞的聲音在他心間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你的母神瑞亞,方才來尋過我。她處於巨大的痛苦之中,為她的丈夫,也為她的孩子們——包括你。”
哈迪斯心神一震,呼吸幾乎停滯。瑞亞母神……她知道了?她知道我逃出來了?還是……
蓋亞沒有賣關子,直接繼續說道:“她知曉預言,恐懼於克羅諾斯的覆滅,也心疼被吞噬的子女。她試圖尋找一條能夠保全所有人的道路,但這注定是徒勞。她向我求助,但我無法給予她想要的答案。”
哈迪斯沉默著,心中五味雜陳。對那位溫柔卻軟弱的母神,他有著複雜的感情。有被拋棄的隱痛,也有對她處境的憐憫。
“告訴我這些,母親,您希望我做什麽?”哈迪斯謹慎地問道。他不認為蓋亞隻是單純地告訴他一個消息。
“我告訴你,是讓你知曉你母神的立場與痛苦。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蓋亞的意誌帶著強調的意味,“但是,聽著,哈迪斯——你,不得插手。”
“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動接觸瑞亞,不得試圖影響她的抉擇,更不得因她的痛苦而提前采取任何針對克羅諾斯的行動。”蓋亞的命令清晰而冰冷。
“瑞亞的掙紮,是她必須獨自經曆的試煉。你的任何介入,都可能打亂命運的布局,引來不可預知的災禍,甚至可能讓你暴露在克羅諾斯的目光之下,前功盡棄。”
哈迪斯握緊了掌心,熔岩湖的熱浪似乎都無法驅散他心中驟然升起的寒意。
他明白了蓋亞的意圖。告知他,是讓他對全局有更清晰的認知,避免因信息不足而做出錯誤判斷;約束他,是為了保護他,也是為了確保那推翻克羅諾斯的“既定命運”能夠按照某種軌跡運行。
“我明白。”哈迪斯平靜地吐出這幾個字。他不能去安慰那位痛苦的母神,不能向她揭示自己已然逃脫的事實,更不能因為她而衝動行事。
他必須像一個真正的“旁觀者”,冷眼看著母親在父與子的宿命間掙紮。
“忍耐,哈迪斯。”蓋亞的意誌最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積蓄你的力量,等待屬於你的‘合適的時候’。瑞亞的道路,需要她自己走完。”
溝通切斷了。
哈迪斯獨自站在翻湧的熔岩旁,身影在熾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孤寂。他抬頭,望向奧林匹斯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山岩,看到那位在華麗神殿中獨自垂淚的母神。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他。擁有了強大神力,擁有了智慧盟友,得到了原始古神的關注,卻依然無法改變至親之人的痛苦,甚至不能上前一步。
他閉上眼,將翻騰的情緒死死壓下,再睜開時,眼底已隻剩下一片冰冷的堅定。
他不能插手。他必須等待。為了最終的勝利,為了被吞噬的姐姐們,也為了……給那個在痛苦中掙紮的母神,一個真正解脫的未來。
他將這份無奈與決絕,化作更強大的動力,重新投入對力量的探索與積累之中。隻是,在那熔岩熾熱的光芒映照下,他沉靜的麵容,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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