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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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最核心的寢殿,這裏沒有通常意義上的床榻,隻有由最純淨的黑暗與寂靜凝聚而成的休憩之地,如同一個微縮的宇宙深淵。
哈迪斯平躺於其中,周身流轉的神力光輝比平日黯淡許多,仿佛陷入了深沉的休眠。
他那張總是冷峻的麵容此刻鬆弛下來,顯出一種罕見的、毫無防備的寧靜。
莫提斯靜立在旁,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絕美雕塑。
她凝視著哈迪斯,眼中的情緒複雜地翻湧——熾烈的愛戀、冰冷的決絕、智慧權衡後的瘋狂,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他們之間,剛剛結束了一場沒有硝煙、唯有彼此心照不宣的密碼交鋒。
那些看似尋常的、關於冥河治理、靈魂循環的對話,每一個詞都蘊含著雙重含義,都在試探著對方的底線與感知。
最終,哈迪斯表現出的,是一種默許般的疲憊,他選擇了“休息”,將自身的狀態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麵前。
這既是信任,也是最終的試探。
莫提斯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冰冷如冥河深處的寒流。
她伸出手,指尖因緊張和決絕而微微顫抖,但動作卻異常穩定。
她的目標,是哈迪斯手指上那枚由“決絕之鏈”化成的、色澤暗沉的指環。
當她的指尖觸碰到指環的瞬間,一股強大的排斥力與冰冷的警示感瞬間傳來,那是神器對非主人的本能抗拒。
莫提斯眼神一凜,她體內屬於【智慧】的神格全力運轉,同時,那縷潛伏在她靈魂深處的、來自倪克斯的“本源夜幕”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如同最溫柔的欺騙,包裹住她的意圖與氣息。
“決絕之鏈”的抗拒在“本源夜幕”的遮蔽與【智慧】的巧妙化解下,逐漸變得微弱。
它終究是哈迪斯鍛造並認可的神器,而莫提斯,是他名正言順的冥後,擁有著與他最深層次的聯結。
指環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嗡鳴,最終脫離了哈迪斯的手指,落入了莫提斯的掌心。
失去了“決絕之鏈”的調和與守護,哈迪斯周身那本就刻意收斂的神力,如同失去了最後的錨點,開始迅速內斂、沉寂,被一層無形的枷鎖束縛。
他依舊平靜地躺著,仿佛對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莫提斯緊握著冰冷的指環,另一隻手撫上自己的胸口。
那裏,一團被極致濃縮的“夜幕”緩緩浮現。
她閉上眼,以意誌為刃,剖開了那層倪克斯賦予的、連感知都能吞噬的黑暗外衣。
刹那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氣息彌漫開來。
它並非狂暴,而是帶著一種甜膩的、令人心智沉淪的誘惑力,仿佛世間所有愛欲與歡愉的源頭,卻又在最深處隱藏著扭曲一切、撕裂意誌的瘋狂本質——源自遠古愛欲之神厄洛斯的殘餘神力!
這力量被倪克斯以無上偉力封存、馴化,去除了大部分毀滅性的瘋狂,卻保留了其最核心的“強製聯結”與“情感扭曲”的特性。
莫提斯沒有絲毫猶豫,她引導著這縷粉紅色的、如同活物般扭動的神力,緩緩推向沉睡中的哈迪斯。
“原諒我,我的哈迪斯……不,你永遠不會原諒,你甚至不會再有‘原諒’或‘憎恨’的念頭……”
她低聲呢喃,如同詛咒,又如同情話。
“我們將超越這一切……我們將隻有彼此,永遠,永遠……”
厄洛斯的神力如同擁有生命的藤蔓,纏繞上哈迪斯被封印的神軀,試圖鑽入他的神格核心,強行烙印下永恒的、扭曲的愛欲聯結,抹去一切其他情感與可能的背叛。
就在這力量即將徹底侵入的瞬間——
哈迪斯,睜開了眼睛。
他的紫眸中沒有震驚,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意外。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靜。
“我相信你,我的冥後。”
他的聲音平穩如初,沒有絲毫神力波動,卻像一道驚雷,炸響在莫提斯的靈魂深處。
莫提斯的手猛地一顫,厄洛斯的神力也隨之停滯。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哈迪斯,看著他眼中那片了然的深淵。
“你……你早就知道……” 她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從容,帶著一絲破碎的顫音。
“從謨涅摩敘涅的警告,從你身上那即便有倪克斯遮掩,也終究與冥界格格不入的‘異物感’,從你日益偏執的注視……”
哈迪斯緩緩說道,他甚至沒有試圖掙脫神力的封印,隻是平靜地陳述。
“我相信你的智慧,莫提斯。相信你能看清,這源自厄洛斯的力量,這強行扭曲的‘永恒’,最終帶來的隻會是共同的毀滅,而非你渴望的安寧。”
他目光深邃地注視著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靈魂最深處的恐懼與渴望。
“我也相信你對我的……‘愛’。相信這扭曲表象下,那份你試圖用最錯誤方式守護的聯結。”
莫提斯僵在原地,厄洛斯的神力在她手中明滅不定,如同她劇烈掙紮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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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徹底看穿的羞恥、計劃失敗的恐慌、以及哈迪斯那句“我相信你”所帶來的巨大衝擊,讓她幾乎崩潰。
“不……你不明白!隻有這樣……隻有這樣才能確保你不會像烏拉諾斯、像克羅諾斯那樣!隻有這樣你才永遠屬於冥界,屬於我!”
她幾乎是嘶吼出來,眼淚終於掙脫了控製,滑過她蒼白的臉頰,卻帶著冰冷的溫度。
哈迪斯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莫提斯徹底愕然的舉動。
他放鬆了身體,完全放棄了任何形式的抵抗,甚至……主動引導著那縷厄洛斯的神力,更深入地接觸自己的神格。
“那麽,如你所願。”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莫提斯無法理解的、近乎悲憫的決然。
“讓我親眼見證,你所選擇的‘永恒’,究竟是何模樣。也讓你親身體會,強行束縛的星辰,是會帶來溫暖,還是燃盡一切的烈焰。”
厄洛斯的神力,在哈迪斯主動的接納下,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湧入他的神格核心!
粉紅色的光芒大盛,將兩人徹底包裹。
無數扭曲的愛欲幻象、強製交融的情感洪流席卷了他們意識。神力的封印在愛欲的法則下被另一種形式的力量覆蓋、纏繞。
在外界看來,他們仿佛化作了永恒交纏的神像,被凝固在極致的愛欲與占有之中。
然而,在意識的最深處,在那被強行締結的、扭曲的聯結中,哈迪斯的意誌如同一座永不沉沒的冰山,在粉紅色的狂潮中巍然屹立。
他冷眼旁觀著這強加的“永恒”,感受著莫提斯在達成目標後,那瞬間湧上的、並非喜悅而是無邊空虛與恐懼的情緒。
他沒有掙紮,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跳出他所構建的體係之外的機會…
哈迪斯必須思考,命運是否在助力他建成【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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