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哈迪斯的問題，赫菲斯托斯的臉龐上浮現出純粹的茫然。
    他搖了搖頭，非常直白的回答道：
    “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
    哈迪斯對赫菲斯托斯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這位侄子向來不擅長這些神際關係的彎彎繞繞。
    他不再追問，而是抬手於虛空中一劃，一麵邊緣縈繞著幽暗霧氣的冥鏡悄然浮現。
    鏡中景象流轉，迅速鎖定在了廣袤海洋的某處。
    隻見波塞冬正懸浮於一片瑰麗的珊瑚叢中，手中神力牽引著水流與發光的水母，似乎在構建一座懸浮的水晶宮闕。
    他神情專注，甚至帶著一種平和，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包括他那場破裂的婚姻，都未曾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波瀾。
    ‘果然如此。’哈迪斯心道，波塞冬這副模樣，與他預想中“被觸怒”的狀態相去甚遠。
    然而，哈迪斯敏銳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不尋常的細節——波塞冬身邊漂浮著幾件散發著微弱魔法波動的物品。
    一枚不斷滴落水珠卻永不枯竭的貝殼，一顆能隨著水流演奏出空靈樂聲的珍珠，還有幾片銘刻著複雜隱匿符文的鱗片。
    這些魔法造物風格獨特，帶著明顯的赫卡忒的印記。
    哈迪斯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赫卡忒？她何時與波塞冬有了這般密切的往來？
    聯想到之前赫卡忒轉移厄洛斯神力到莫提斯身上的“事故”，這位魔法女神似乎總在不經意間卷入各種麻煩。
    “赫卡忒。”
    片刻之後，剛剛逃離，驚魂未定的赫卡忒，再一次被帶到了王座之前。
    她臉上還殘留著未散盡的惶恐，以為冥王陛下又要追究她之前的罪過，幾乎要瑟瑟發抖。
    “陛，陛下……”赫卡忒的聲音帶著顫音。
    哈迪斯沒有繞圈子，直接指向冥鏡中波塞冬身邊的那些魔法物品，問道：“這些，出自你手？你與波塞冬，有何關聯？”
    赫卡忒順著哈迪斯所指看去，先是一愣，隨即明顯鬆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隻要不是繼續追究莫提斯那件事就好！
    她連忙回答，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遇到知音般的輕快：“回陛下，是的！海王陛下可是我的大主顧呢！”
    她似乎忘了緊張，開始滔滔不絕。
    “您是不知道，深海裏有好多稀有的魔法材料，……這些東西在別處根本找不到！而海王陛下隻要我拿這些……嗯……”
    她瞥了一眼鏡中那些小玩意兒，斟酌了一下用詞
    “……這些我練習魔法時隨手做的小道具去換，他就非常樂意！真是太劃算了！”
    她臉上甚至露出了占了便宜的竊喜表情，顯然認為這筆交易她賺大了。
    哈迪斯默然。
    波塞冬用對自己而言唾手可得的海洋珍寶，去換取赫卡忒那些在他看來“有趣”的魔法小玩意兒，以滿足他藝術創作或生活中的一些小需求。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然而，沒等哈迪斯繼續追問波塞冬婚姻的具體細節，赫卡忒的目光掃過一旁焦急又茫然的赫菲斯托斯，又看了看冥鏡中一派“歲月靜好”的波塞冬。
    聰慧如她，瞬間明白了冥王此次召見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探查海王婚姻破裂的真相。
    為了將功補過主要是怕哈迪斯再想起莫提斯的事），赫卡忒立刻主動開口，拋出了一個關鍵信息：
    “陛下，如果您是想知道海王陛下婚姻破裂的真相……”
    她壓低了聲音，帶著點分享秘密的神秘感。
    “我想，這一次，恐怕又得算在小愛神厄洛斯頭上。”
    此言一出，不僅哈迪斯的目光驟然銳利，連一旁的赫菲斯托斯也猛地抬起頭，獨眼中充滿了震驚與不可思議。
    厄洛斯？那個頑劣的小家夥？
    這一次，她又又做了什麽？！
    “冥王陛下還記得初代神王是怎樣被推翻的嗎？”
    赫卡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
    “他好像有些東西……落在海中了呢。”
    哈迪斯紫眸中瞬間閃過一絲了然。
    “美神，阿佛洛狄忒。”
    當克羅諾斯閹割並推翻其父——初代神王烏拉諾斯時，被割下的生殖器落入海中，其混合著原始神力的“精”血與海水泡沫結合，最終誕生了象征著愛與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
    但哈迪斯隨即蹙眉：“然而，吾並未感應到她的誕生。”
    這是關鍵矛盾。
    在此世，厄洛斯早已存在，並且完整地執掌著愛欲的權柄。
    從法則層麵講，一位執掌相同或近似領域的美神，幾乎沒有誕生的空間和可能。
    赫卡忒連忙接著解釋，臉上帶著一種“這事荒誕到說出來您可能都不信”的表情：
    “陛下明鑒！按理說是這樣沒錯……但是，在小愛神的金弓被卡蒂亞沒收之前……那段時間您也知道，厄洛斯簡直是無法無天，看見什麽就射什麽，完全不管目標是什麽、有沒有生命……”
    她頓了頓，仿佛在組織語言描述那極其離譜的場景：
    “很不幸的是……落入海洋中的那……那‘啥’……當時似乎，呃，恰好就在厄洛斯胡亂射擊的彈道上……被一支金箭，結結實實地射中了。”
    “……”
    哈迪斯沉默了。
    即便是他這位曆經無數輪回、見證過無數匪夷所思之事的冥王，此刻也有種無語凝噎的感覺。
    用神力強行催生一個本不該誕生的神明？還是以這種方式？這簡直是太過兒戲！
    一旁的赫菲斯托斯也張大了嘴，麵孔上寫滿了“這樣都行？！”的震撼。
    他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隻覺得自己的常識和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
    所以，母神所遭受的一切痛苦，究其根源，竟是厄洛斯的玩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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