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的聲音不大，卻像重錘敲在小陸的耳膜上，震得他嗡嗡作響。小陸整個人混沌中帶著一絲清醒，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大氣也不敢喘，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短暫的慌亂後，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你少挑撥離間了，舅舅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苦笑一聲，幹脆盤腿坐在冰冷的地上，仰頭看著季玄，“要是他真的山窮水盡，我賣了他又能得到什麽好處？唇亡齒寒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他心裏跟明鏡似的，自己是舅舅一手帶出來的，從一個什麽也不是的人到現在名牌大學碩士畢業生，全靠舅舅找人幫忙。他們本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蘇依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誇張地拍了拍手，語氣裏的嘲諷毫不掩飾：“有一說一，你舅舅的洗腦功夫真是厲害。但他也真是心狠啊——我要是有你這樣忠心耿耿的侄子，絕不舍得讓你當替死鬼。”
    她滿臉惋惜地打量著小陸，眼神像手術刀一樣精準，直直戳向他內心最脆弱的地方：“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
    事實也確實如此。小陸呆愣了半分鍾，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終於是穩不住了，猛地攥緊拳頭，死死盯著蘇依依：“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舅舅的賬麵上有一大筆窟窿，填不上了。”蘇依依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字字誅心，“偏偏這時候有人告訴他，配合陷害蘇橙，能拿到一大筆股權。”
    “他信了，或者說，他沒得選，隻能信。”她半蹲下來，與小陸平視，看著他眼底的慌亂，“你也不傻，要不要打個賭？”
    “你如果成功陷害了蘇橙，你舅舅就能非法奪走他的股權。但東窗事發時，總有人要負責，你猜猜看，誰來做這個背鍋俠？”蘇依依頓了頓，語氣篤定，“總不能是他自己吧？”
    小陸這次是真的麻了。他現在根本無從核實這些話的真假，但他太了解舅舅的為人——在絕對的利益麵前，別說表親，就算是親兒子，恐怕也能舍棄。自己說不定真的隻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棄用的棋子，等他拿到想要的一切，就會被一腳踢開，用來頂罪。
    他越是思考，心就越亂，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帶著無聲的掙紮。
    “行了，看來沒必要跟你廢話太多。”季玄把蘇依依拉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小陸，“找你，隻是想給你個機會。真要查，對我們來說最多就是費點時間。”
    “你既然這麽相信你舅舅，那就跟我們走著瞧。”他語氣冷淡，“小夥子，既然願意奉獻，那就千萬要奉獻到底。”
    “別到頭來突然清醒了，那才是真慘。”蘇依依在一旁嘖嘖搖頭，眼神裏的憐憫像針一樣紮人。
    兩人轉身走出房門的瞬間，季玄的衣角突然被一股向後的力氣拉住。他頓在原地，臉上沒有絲毫驚訝，仿佛早已預料到。
    “我可以說。”小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被砂紙磨過，又低又啞，還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我有個要求——你們得想辦法救我。”
    “他要是知道是我出賣的，我照樣活不成。”他頭低得不能再低，幾乎要埋進胸口，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老實說，你沒什麽討價還價的資本。”季玄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不過，我也可以善心大發，考慮考慮你的意見。”
    ……
    “我知道蘇箏一家人不是什麽好東西，卻沒想到他們能壞到這種地步！自家人啊，居然真能趕盡殺絕！”
    蘇依依聽完小陸的講述，氣得渾身發抖，“哐當”一聲，旁邊的椅子被她一把掀翻，在空曠的房間裏撞出刺耳的響聲。
    她不是沒懷疑過蘇箏，畢竟涉及股權爭議，但她多少還念著一點血緣情分，沒把人往最壞處想。現在看來，是她太天真了。
    季玄把她拉出門外，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現在有什麽打算？把真相公布出來，還蘇橙清白？”
    蘇依依沉默著，正在思考，季玄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愣了幾秒，然後把手機遞給了蘇依依。
    蘇依依有些疑惑地接過，看清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時，腦子裏像劃過一道電流——赫然是“蘇箏”兩個字。她這才想起，蘇箏還有個身份，是季玄的相親對象。
    她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季玄，心底莫名升起一陣不適感，酸溜溜的：“對方是你的相親對象，是不是下一步要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話一出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季玄卻笑出聲來，眼神裏帶著揶揄：“這話怎麽聽著，有點酸？吃醋了？”
    “少自戀。”蘇依依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微紅的耳根，被識破心思的感覺實在不太好。
    季玄聳聳肩，按下了接聽鍵，同時打開了公放。
    “喂，玄哥，你吃過飯了嗎？”電話那頭傳來蘇箏的聲音，甜得發膩，帶著刻意的嬌憨，是蘇依依從未聽過的語氣，柔得叫人心頭發慌。
    原來人真的可以有兩副麵孔。蘇依依簡直無法把這個聲音和平時那個囂張跋扈的蘇箏聯係起來。
    “嗯。有什麽事？”季玄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蘇箏顯然很習慣他的態度，嘻嘻笑了兩聲，聲音裏的雀躍幾乎要溢出來：“尹阿姨叫我們周末回家吃飯，你在哪裏呀？到時候我來接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