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坐在書房的真皮座椅上，麵前的電腦屏幕上正播放著總部的視頻會議，各個地區的區域總輪流匯報著工作，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清晰卻遙遠。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眼神卻死死盯著桌角的私人手機，屏幕亮著，蕭珩的消息停留在“沒找到蘇依依，別墅空無一人”。
    心不在焉，大概就是他此刻最真實的寫照。
    “季總？”視頻裏傳來總部董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關於海外市場的拓展計劃，您怎麽看？這個決策會直接影響集團下個季度的走向，需要您拍板。”
    怎麽看？
    季玄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哪還有心思思考什麽市場拓展。他滿腦子都是蘇依依——她生病了，會是什麽病？重不重？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怎麽辦？會不會是因為看到了那些緋聞，氣病了？
    她性子那麽急，自尊心又強，看到自己和卓兒的消息，肯定會胡思亂想。萬一想不開……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季玄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加重，敲擊桌麵的聲音也變得急促起來。
    “季總？是信號不好嗎？”見他遲遲不說話，視頻裏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畫麵也晃動了幾下，像是有人在調整攝像頭。
    整個會議室陷入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虛擬影像上，等著他的答複。
    “不好意思。”季玄猛地回神，抓起桌上的手機，語氣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實在有急事纏身，我先下線了，細節過後再說。”
    不等對方回應，他直接點了關閉鍵，電腦屏幕瞬間暗了下去，映出他焦灼的臉。
    再讓他多坐一秒都是煎熬。他必須立刻找到蘇依依，現在，馬上。
    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幾乎是衝出了書房，腳步在空曠的別墅裏發出急促的回響。蕭珩的電話很快被接通，他的聲音帶著命令的口吻：“定位蘇依依的手機，立刻！”
    “季總，蘇小姐的手機好像關機了，定位不到……”蕭珩的聲音裏也透著無奈。
    季玄的心沉了下去，掛斷電話，直接鑽進車庫，發動了跑車。引擎的轟鳴聲劃破了別墅區的寧靜，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用力而泛白，腦子裏飛速閃過蘇依依可能去的地方——她的公司？她常去的咖啡館？還是……他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
    ……
    城北的老街區裏，一家掛著“老街麵館”招牌的小店還亮著燈。
    蘇依依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的桌子擦得幹幹淨淨。她其實沒什麽大病，不過是前一晚沒睡好，加上心裏堵得慌，免疫力有點下降，喬恩卻大驚小怪，非說她臉色差得嚇人，硬要拉她去醫院。
    說到底，還是心病吧。
    她不想待在家裏，不想看到手機上那些或真或假的關心，更不想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胡思亂想。於是幹脆關了機，打車來了這裏——這家她和季玄一起去過一次的麵館。
    她從小就不能吃辣，沾一點就眼淚鼻涕一起流，狼狽得很。但那天看著季玄吃得滿頭大汗，還一臉滿足地說“酣暢淋漓”時，她心裏其實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麽味道，能讓人露出那樣的表情？
    今天，她突然很想試試。
    心裏的遺憾，總得有個出口吧。無論是一碗麵，還是一段沒說清的感情。
    “姑娘，想吃點什麽？”老板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係著油漬斑斑的圍裙，樂嗬嗬地走過來，手裏還拿著個小本本。
    蘇依依抬起頭，聲音輕輕的，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堅定：“你們家……是不是有最辣的小麵？”
    “那是！”老板眼睛一亮，拍著胸脯，“我們這辣子是湖南來的正宗辣醬，自家熬的，辣勁足，一般人還真扛不住。小姐姐要試試？”
    “嗯。”蘇依依點頭，眼神裏沒有絲毫猶豫，“加到最辣。”
    “最辣？”老板愣了一下，放下手裏的小本本，湊近了些，打量著蘇依依白淨的臉和纖細的身板，和氣地勸道，“小姐姐，不是我嚇唬你，我們這最辣真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你還是吃微辣吧，比較適合女孩子。”
    “我就要最辣，老板。”蘇依依側過頭看著他，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麻煩您了。”
    老板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好再勸，隻是歎了口氣：“行吧，你要是實在扛不住，跟我說，我再給你下碗清湯麵。”
    說著轉身進了後廚，不一會兒，就端著一碗紅彤彤的麵走了出來。
    那麵端上來的時候，蘇依依都看呆了——紅油幾乎鋪滿了整個碗麵，上麵還撒著一層密密麻麻的辣椒粉，連麵條的影子都快看不見了。她剛湊近想聞聞味道，一股辛辣的氣息就猛地鑽進鼻腔，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眼淚瞬間湧了上來。
    “咳咳……咳……”她咳得停不下來，胸口都跟著發疼，緩了好半天才順過氣。
    老板在旁邊看得直咂嘴，卻沒再勸，隻是遞過來一張紙巾：“慢點兒，不急。”
    蘇依依拿起筷子，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夾起一筷子麵，閉著眼睛塞進了嘴裏。
    “嘶——”
    辣，是那種從舌尖瞬間炸開，一路燒到喉嚨，再狠狠鑽進胃裏的辣。像是有無數根小針在紮，又像是有團火在燒，整個口腔都麻木了，腦門“嗡”的一聲，仿佛被辣油浸透，根本無法思考。
    原來，這就是季玄喜歡的味道。
    原來，他能承受的刺激閾值，這麽高。
    自己這點小打小鬧的感情，又怎麽可能扣得住他的心？
    蘇依依忍不住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她以前還傻傻地以為，季玄和沈文不一樣，和那些隻看利益的男人不一樣。現在看來，天下烏鴉一般黑，誰也沒比誰特別多少。
    幸好，陷得還不深。
    幸好，還能轉身離開。
    幸好……
    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砸在碗裏，濺起小小的油花。反正臉上已經因為辣而紅得像煮熟的蝦子，額頭和鼻尖全是汗，誰也看不出她到底是被辣哭的，還是因為心裏難過。
    老板看得有些心疼，端過來一杯冰水，放在她麵前：“姑娘，辣就喝點冰的緩緩，別硬撐著。”
    蘇依依看著那杯滿滿當當的冰水，眼神有些發直，老板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模糊不清。
    感官上的刺激，果然能讓人暫時忘記心裏的疼。她抬起頭，聲音因為辣和哭而變得沙啞：“老板，有冰啤酒嗎？”
    “啊？”老板愣了一下，看著她泛紅的眼睛和通紅的臉，有些擔憂，“你這狀態，真的能喝嗎？”
    “沒事。”蘇依依搖搖頭，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幫我多加冰塊。”
    不一會兒，老板就端來了一瓶冰鎮啤酒，還附帶一個裝滿冰塊的玻璃杯。
    蘇依依擰開瓶蓋，把啤酒倒進杯子裏，冰塊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左手端著冰啤酒，右手繼續夾著辣麵，幾乎是憑著本能往嘴裏塞。
    火辣辣的麵條滑進喉嚨，緊接著灌一大口冰啤酒，冰火兩重天的刺激讓她渾身一顫，胃裏像是翻江倒海，又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說不出的難受。
    她分不清這到底是胃痛，是太辣，還是太冰……反正就是五味雜陳，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