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依的目光在那些監控屏幕上停留了一會兒，又移向被木板封死的樓梯口。那些釘子打得很深，木板上還能看見些許灰塵，顯然已經封了很久。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些：“有飯吃嗎，餓了。“
    季玄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轉移話題。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廚房方向，眉頭微微皺起。
    嗯……配置倒是齊全的，但是……他環視了一圈，這棟建築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別說喊個廚師過來，就連叫個外賣都是奢望。
    他轉頭看向蕭珩，後者懂了他的意思，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整張臉都綠了：“哥，你知道的，我連方便麵都沒煮過……“
    蕭珩說著還往後退了一步，雙手在身前擺動：“你可以叫我跑腿調查人背景幹一堆活兒……讓我做飯，別難為我了……“
    他說的倒是實話。記得有一次大半夜的，蕭珩說要給季玄煮碗麵當夜宵，結果廚房差點被燒了。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讓這位兄弟碰任何廚具。
    季玄一臉無奈地把頭轉回來，卻發現蘇依依已經走進了廚房。她從櫥櫃裏翻出一條圍裙，那圍裙看起來價格不菲，繡工精致，卻連吊牌都沒摘。她輕輕扯下標簽，係在腰間。
    “看來，你爸在這裏的時候，也沒人做飯啊。“她拿起那幾個嶄新得反光的鍋碗瓢盆，指尖在鍋底劃過，嘖嘖感歎道。那些廚具上甚至還有一層薄薄的保護膜。
    她熟練地挽起長發，用皮筋鬆鬆地紮了個馬尾，幾縷碎發垂在耳邊。拉開冰箱門的時候，冷氣撲麵而來，裏麵的食材少得可憐。
    “食材不多，你倆介意隻吃番茄小麵嗎？“她回頭問道，手裏已經拿出了幾個看起來還算新鮮的番茄。
    兩個男人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蕭珩甚至還鬆了口氣——至少不用他下廚了。
    片刻後，廚房便傳來切菜的聲音，緊接著是油鍋的滋啦聲，然後一股濃鬱的番茄香味飄了出來。
    那香味帶著一種家常的溫暖，瞬間驅散了這棟陰冷建築裏的寒意。
    季玄坐在餐桌前，手指不安地敲打著桌麵。這地方，他每次來都心情沉重，像是來給自己的過去上墳。這是他用來憶苦思甜的地方，提醒自己永遠不要放鬆警惕。但在這個從未啟用過的廚房裏吃一頓飯……他還真是第一次。
    空氣中的香味越來越濃，他甚至聽見了麵條下鍋的聲音。
    “好了，試試看。“不出十分鍾，兩碗冒著熱氣的麵條便端了上來。麵條在湯裏漂浮著，上麵點綴著翠綠的蔥花，番茄湯汁紅亮誘人，還能看見幾塊切得整齊的番茄丁。
    蕭珩本來不餓，但聞著這味兒，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拿起筷子，還想保持矜持，但那香味實在太誘人了。
    季玄迫不及待地夾起一筷子，麵條入口的瞬間，他的眼睛都亮了：“我的天，番茄麵怎麽會這麽好吃？“他又喝了一口湯，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番茄麵不應該就是個番茄味兒嗎？“
    “依依啊依依，你到底還有多少寶藏沒被我發現的？“他看著蘇依依的眼神裏滿是驚喜。
    蕭珩在一旁皺著眉，雙手還交叉在胸前，一臉不屑地看著季玄：“你想誇蘇依依可以，但是馬屁不要拍的太……“
    話沒說完，他也忍不住嚐了一口。這一口下去，後麵的話全咽了回去。他愣在那裏，筷子還停在半空。
    這哪裏是簡單的番茄麵？湯底濃鬱卻不膩，番茄的酸甜恰到好處，還能嚐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料味。麵條勁道爽滑，每一根都裹滿了湯汁。
    他跟著季玄吃遍了山珍海味，對美食的標準早就高得離譜，可這麽一碗看起來普通的麵，竟讓他找回了小時候的味道。
    季玄笑著看他，眼神裏寫滿了“現在知道了吧？“的得意。
    蕭珩白了他一眼，埋頭大口吃麵。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刺耳。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皺了皺眉，但由於正吃得香，懶得接。
    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對方顯然不打算放棄。
    “小向怎麽大半夜打電話……“他一邊嘀咕，一邊終於接通了電話。
    “什麽事這麽急？“他剛說了一句，臉色就變了，“你是說，沈文找去了總部？“
    他重複著電話那頭的話，手指快速點開了外放模式。原本專注吃麵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看向季玄。
    三人都放下了筷子，廚房裏隻剩下電話裏傳來的聲音。
    “是的，我昨天去參加總部的會議，沈文這男人直接闖入了會議室，當著所有董事的麵公開投訴季總，說他……“
    電話那頭的小向說到這裏明顯有些支支吾吾，似乎在斟酌措辭。
    季玄冷笑一聲，語氣裏帶著嘲諷：“怕是在說我，利用強權，強取豪奪？“
    他靠在椅背上，表情看不出喜怒。除了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沈文還能編出什麽花樣來？
    小向沉默了一下，顯然是默認了他的猜測。他也並不驚訝季玄能聽見他們的對話：“季總，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雖然董事會這邊對您一向是絕對信任的，但他把事情鬧得這麽難看，保不齊會給某些有心人遞上把柄……“
    蘇依依聽到這裏，眉頭緊緊皺起。她放下筷子，手指不安地絞著圍裙的一角：“他怎麽會有膽子這麽幹？他那個媽買賣大客戶資料的事情，不怕我們逼急了抖出來？“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小向顯然沒想到旁邊還有個女人的聲音，而且聽起來對整件事了如指掌。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沈文說季玄搶女人的事情，可能不完全是空穴來風。
    這大半夜的，季總身邊確實有個女人，而且聽這語氣，關係還不一般。
    恐怕這事情，真真假假就不好說了。
    “所以，他是不是把這件事也作為自己的籌碼用了出來？“季玄的聲音把小向拉回了現實。
    小向趕緊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是……他確實提到了這件事。但他的說辭是，因為被您逼得走投無路，他母親才一時糊塗被人蒙蔽做了這種事。他還說……“小向頓了頓，“他說希望能將功抵過，自己願意為集團免費工作，以此來彌補母親的過錯。“
    “嗬……“季玄發出一聲輕笑，笑聲裏滿是諷刺。果然又是這一招，先假裝投誠，表現得多麽忠心耿耿。隻要能把他拉下馬，沈文總能找到新的機會上位。這種把戲，他見得太多了。
    “怎麽辦……“蘇依依的聲音裏帶著真切的緊張。她的手不自覺地伸過去，死死抓住了季玄的手。手心裏全是汗，指尖都在微微顫抖。她不能讓季玄因為自己的事情受到牽連，這種愧疚感像蟲子一樣啃噬著她的心。
    季玄感受到她手心的濕潤，反手握住了她，輕輕捏了捏以示安慰。他倒是顯得很淡定，甚至還有心情端起碗喝了一口麵湯。湯還是溫的，番茄的香味在口腔裏彌漫開來。
    “小向，梨叔什麽時候回來？“他問得雲淡風輕，仿佛剛才討論的不是什麽大事。
    “這就是問題所在！“小向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帶著明顯的焦慮，“梨叔在雲遊的時候，我們沒人能聯係上他。您也知道他的脾氣，有時候出去三個月就回來了，有時候一走就是三四年，這誰能說得準啊！“
    “要是梨叔在，董事會那群牛鬼蛇神，有誰敢對您吆五喝六的？“小向的語氣裏滿是懊惱。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隻能聽見電話裏小向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蘇依依疑惑地看向蕭珩，壓低聲音問道：“梨叔是誰？“
    蕭珩連忙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側身俯向她耳邊：“不是親爸，勝似親爸。這些年季總能在集團站穩腳跟，地位穩固，梨叔幫了大忙。可以說，沒有梨叔，就沒有今天的季玄。“
    “不能什麽事情都依賴梨叔。“季玄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竊竊私語。他放下碗，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我明天去董事會那邊一趟。那幾位叔伯一直在找機會幫弟弟對付我，有這麽個把柄送上門，他們不可能輕易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