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近，陽光在他身上碎成一片晃眼的光斑。寬大的嘻哈衛衣罩著高挑的身形，衣擺隨步伐掃過地麵，露出裏麵破洞牛仔褲的毛邊。
    奶奶灰的發梢挑染著幾縷銀白，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手腕和脖子上的鐵鏈飾品相撞，發出“嘩啦嘩啦”的輕響，活脫脫一個剛從音樂節下來的藝術生。
    離得再近些，蘇依依盯著他的臉，眉頭不自覺地蹙起。俊朗的五官帶著少年氣的明朗，眼尾微微上挑，笑起來時左邊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這張臉讓她覺得莫名熟悉，像在哪裏見過，卻又抓不住具體的記憶。
    她在腦子裏飛速搜刮，確定自己的社交圈裏從沒出現過這樣風格的人，指尖悄悄攥緊了帆布包的帶子，聲音繃緊：“你哪位？”
    認識季玄的人不少，但知道他們確切關係，還敢這麽直白試探的，範圍其實很小。這人語氣篤定，難不成是晟啟的人？可晟啟那種連領帶顏色都有規定的死板企業文化，怎麽可能養出這樣一身嘻哈範兒的員工？
    男人往前湊了兩步，嘴角斜斜勾起，露出點痞氣的笑，鐵鏈在胸前晃得更響：“看來真的是了，都能拿著他的黑卡瞎晃悠。”
    “吉米~”他突然揚聲喊，剛才那個胖店員跟接了聖旨似的，顛顛地跑過來，腰彎得像棵被風吹折的稻子，等著他發話。
    “這項鏈既然是人家小姐姐喜歡的，就別奪人所愛了。”他用腳尖踢了踢櫃台邊角，語氣懶洋洋的，“讓給她唄。”
    “是是是！”吉米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慌忙抓起包裝好的項鏈，雙手捧著遞過來，臉上的肥肉擠成一團，“剛才是我有眼無珠，您別往心裏去。”
    蘇依依沒接，指尖在帆布包帶上來回摩挲。這人態度變得太快，前一秒還透著敵意，現在又裝起好人，眼底的探究卻沒藏住，像在掂量什麽。
    “看來小姐姐是不高興了。”男人見她不動，嘴角往下一癟，痞氣都快溢出來，他咂咂嘴，“跟季玄一個德行，整天板著臉，沒意思，真沒意思。”
    說著，他雙手插進衛衣兜，晃悠著轉身就走，鐵鏈“嘩啦”作響，背影透著股漫不經心的囂張。
    “小姐……小姐？”旁邊的櫃員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把她從怔忡中拽回來，“您的卡，收好。”
    蘇依依接過黑卡塞進包裏，目光還黏在男人的背影上：“剛才那個人……是什麽來頭？”
    “老顧客了。”櫃員小姐姐壓低聲音，語氣裏帶著點好奇，“他每個月都來，專挑最新款，還得是最貴的那種，出手特別闊綽，所以吉米姐才那麽在意他……剛才的事，真對不住。”
    她想了想，從櫃台下拿出個小絲絨盒遞過來：“這是我們的道歉禮，一對珍珠耳釘，您收下吧。”
    蘇依依沒接耳釘，心思全在那個男人身上。認識季玄，說話熟稔得像自家人，可那態度裏半分善意都沒有，到底是敵是友？
    “他叫什麽名字？”
    櫃員撓了撓頭，有點為難：“我們隻知道他英文名，叫朱迪，真名……客人沒說過，我們也不敢問。”
    蘇依依拿著項鏈走出珠寶店，陽光突然變得刺眼，她抬手擋了擋，剛拐過街角，身後又傳來那道帶著痞氣的聲音：“原來季玄喜歡的是這一款啊。”
    蘇依依渾身一僵，猛地回頭——果然是剛才的男人，正斜倚在路燈杆上，手裏轉著個金屬打火機，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手裏的首飾盒。他竟然一直在這兒等著，八成沒安好心。
    她下意識往回退了兩步，後背貼緊了商場外牆的玻璃，讓自己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邊。這裏人多，真有什麽事，喊一聲總能引來注意。
    男人推開路燈杆，一步步朝她走過來，腳步不快，鐵鏈卻隨著動作響得越來越急，像在敲著催命的鼓點。走到離她三步遠的地方，他突然停下，眼神沉下來，像罩了層冰：“你說，我要是現在綁架你，給季玄打個電話，是威脅他退位比較好，還是要現金？”
    “現金的話，你說要多少合適？一個億？還是兩個億？”
    ……蘇依依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後背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滑。她右手悄悄從衣兜裏摸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亂劃，想趕緊撥通季玄的電話，或者直接打110——能打通哪個算哪個。
    男人看著她緊繃的側臉，突然“噗嗤”笑出聲，眼裏的凶狠像潮水般退去，又變回那副痞氣的樣子：“小妮子警惕性還挺高。放心，真想綁架你，也不會選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大馬路，太沒技術含量了。”
    他說著，往旁邊挪了挪，靠在牆上，掏出煙盒抖了抖，卻沒點燃，隻是夾在指間轉著玩。
    蘇依依攥著手機的手鬆了鬆，心裏更亂了：“你到底是誰？”
    這人的威脅聽起來像玩笑，可那瞬間的凶狠又不似作偽。她實在摸不透，也不想再猜了。
    “聽說季玄的女朋友很聰明。”男人挑眉，煙卷在指尖轉得更快，“怎麽，我都站在你麵前說這麽多了，還猜不出來？”
    他往前湊了湊，幾乎要貼到她麵前，呼吸裏帶著淡淡的薄荷煙味。蘇依依覺得一陣不適，下意識後退，卻沒注意到身後的馬路牙子，腳踝一絆，整個人猛地向後踉蹌——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力道不大卻很穩，硬生生把她拉了回來。
    就在這指尖相觸的瞬間，蘇依依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腦子裏“嗡”的一聲，那些零散的熟悉感突然拚湊起來——她在季玄那棟老別墅的書房見過老季總的照片！一樣的眼尾上挑，一樣的左嘴角梨渦，連眉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這男人長得這麽像老季總……他是，季玄的弟弟，季羽？？
    “不是都說又聰明又漂亮麽。”季羽鬆開她的手，皺了皺眉，語氣裏帶著點失望，“看著也不過是個膽子不大的女人，也就長得還行。”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見多了美女，什麽樣的沒有，也就那樣吧。”他撇撇嘴，一臉“不過如此”的表情。
    蘇依依站穩身子，拍了拍裙擺上的褶皺，剛才的慌亂退去，眼神清明了不少：“聰不聰明，也不該用綁架來試探吧？挺沒禮貌的。”
    她抬眼看向他，一字一頓道：“對吧，季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