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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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睫毛顫動了幾下,終於掀開了沉重的眼簾。映入眼簾的,是蓮花樓熟悉的木質屋頂,但此刻看去,竟覺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緊接著,是久違的內力!不再是那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的微弱氣息,不再是經脈間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陰寒刺痛和沉重阻塞。此刻流淌在他四肢百骸、充盈於丹田氣海的,是磅礴、溫暖、如同初升朝陽般充滿無盡活力的內力!那是屬於李相夷的、睥睨天下的揚州慢內力!雖然還未至巔峰,但那渾厚精純的底子,那生生不息、圓融流轉的感覺,清晰無比地宣告著——碧茶之毒的枷鎖,徹底破碎了!
十年了
整整十年,他如同行屍走肉,拖著這具被劇毒侵蝕、生機斷絕的殘軀,在世間踽踽獨行。習慣了虛弱,習慣了隱忍,習慣了在每一次毒發時默默忍受那刮骨剜心之痛,習慣了看著內力一點點流逝卻無能為力。他甚至早已說服自己接受了那終將到來的、無聲無息的結局。
可此刻這股充盈全身的力量感,這澎湃的生機,這活著的感覺!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想要落淚。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衝擊著他的心髒,讓他的指尖都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他猛地想要坐起身,好好感受一下這失而複得的新生。然而,就在他撐起手臂的瞬間,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床邊。
所有的動作,所有的狂喜,都在刹那間凝固。床邊,那個總是帶著明媚笑容、充滿活力的少女,此刻正伏在簡陋的床沿,沉沉地睡著了。
是婉瑜。可她此刻的樣子,卻讓李蓮花的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的臉色是近乎透明的蒼白,如同上好的白瓷失去了所有血色,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幾縷被汗濕的烏發緊緊貼在光潔卻冰涼的臉頰上。她的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不安地蹙著,她的呼吸很輕,很淺,帶著一種透支後的虛弱感。搭在床沿的手,指尖冰涼。
李蓮花瞬間就明白了。為了引導那磅礴的觀音垂淚藥力,為了壓製碧茶之毒最後的瘋狂反噬,她必定是毫無保留地、甚至是透支了自己的本源內力!那龐大藥力與劇毒的對抗是何等凶險,他親身經曆,痛不欲生。而婉瑜,卻硬生生地用她並不算頂級的內力,為他築起了守護的堤壩,充當了引導
她這是……用自己的元氣,換來了他的新生!
之前昏迷中感受到的那股溫柔卻堅韌的支撐力,那一次次將他從劇痛深淵拉回的暖流原來都是她!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心疼、後怕、愧疚以及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滾燙灼心的悸動,如同洶湧的岩漿,瞬間衝垮了李蓮花所有的理智和偽裝。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他想碰碰她冰涼的臉頰,想替她擦去額頭的冷汗,最後將她輕輕的抱在床上。
目光落在她蒼白憔悴的睡顏上,李蓮花隻覺得胸口悶痛得厲害,喉頭發緊,仿佛有什麽滾燙的東西要湧出來。十年了,他以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再不會為什麽人、什麽事而如此劇烈地心痛。可此刻,看著這個為了他幾乎耗盡心力的少女,那份沉寂了太久的情感,猛烈地噴發出來。
他緩緩地、極其小心地收回了想要觸碰她的手,生怕一絲微風都會驚擾到她。他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重新躺了回去,側過身,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油燈的光芒在她蒼白的臉上跳躍,勾勒出她柔和的輪廓。那平日裏總是閃爍著聰慧和狡黠光芒的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脆弱。他看著看著她因透支而微微泛青的眼圈
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酸楚的柔情,如同藤蔓般纏繞上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可這遲來的“熱血”,卻是因為眼前這個傻姑娘,因為他李蓮花。他無聲地歎息,那歎息裏包含了太多太多難以言說的情緒。他輕輕拉起滑落在一旁的薄被,用最輕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蓋在婉瑜單薄的肩頭,試圖驅散她身上那令人心驚的涼意。
然後,他就這樣靜靜地躺著,側著頭,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床邊沉睡的少女。感受著體內奔騰不息的內力與生機,感受著心口那陌生的、滾燙的悸動。狂喜之後,是更深沉的心疼和一種沉甸甸的、需要用一生去償還的承諾感
窗外,晨曦微露,第一縷天光悄然透過窗欞,溫柔地灑在床榻邊,將伏在床沿的少女和榻上靜靜凝視著她的男子,籠罩在一片朦朧而溫暖的光暈裏。蓮花樓內,一片靜謐,隻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就在這時——“哐當!!!”一聲尖銳到變調的、充滿了難以置信和驚駭的男子尖叫,如同平地驚雷,驟然撕裂了這份寧靜!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和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
方多病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在門口,手裏原本提著的、還冒著熱氣的油紙包和一小罐豆漿,此刻已跌落在地,摔得一片狼藉。滾燙的豆漿汩汩流出,浸濕了地麵,油紙包散開,露出裏麵金黃的油條和雪白的包子,沾滿了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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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盯著床榻的方向,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又因為洶湧而上的怒火漲得通紅!
他看到了什麽?!他從小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心肝寶貝妹妹——方婉瑜!此刻正毫無防備地、無比親密地伏在李蓮花的身邊,腦袋甚至微微歪著,枕著李蓮花手臂旁邊的被褥!
而李蓮花!那個他一直覺得深藏不露、但也算是個“好人”的李蓮花!此刻正側著身,一隻手還極其自然地、以一種近乎守護的姿態搭在婉瑜蓋著的薄被邊緣!他的目光,就那樣專注地、沉沉地落在婉瑜熟睡的臉上!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著被背叛的狂怒,如同火山爆發般直衝天靈蓋!方多病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妹妹!他冰清玉潔、金尊玉貴的妹妹!竟然!
“李!蓮!花!” 方多病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顫抖
他甚至忘了去思考婉瑜蒼白的臉色意味著什麽 就在方多病目眥欲裂,持劍前衝,準備一把掀開被子、揪起妹妹質問。床榻上,一直靜靜凝視著婉瑜的李蓮花,緩緩地、抬起了眼瞼。那雙眼睛,不再是以往的溫和沉靜或帶著病氣的疏離。此刻,那眸子裏仿佛蘊藏著一片沉寂了十年、如今卻重新被喚醒的深海,深邃、平靜,卻又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壓!那是屬於李相夷的、睥睨天下的眼神!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寒冰,精準地、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瞬間鎖定了暴怒衝來的方多病!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僅僅是一個眼神。那眼神裏包含了太多東西:有對婉瑜透支心力的心疼與守護,有對方多病莽撞闖入可能驚擾到她的不悅,更有一種久居上位者、不容冒犯的凜然氣勢!
方多病那裹挾著狂怒衝勢的身體,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氣牆,猛地一滯!那冰冷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眼神,讓他沸騰的血液都為之一涼,衝天的怒火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卡在了喉嚨裏,連握劍的手都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李蓮花的目光掃過地上摔碎的早餐和狼藉,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似乎有些不悅。然後,他的視線重新落回方多病那因震驚和怒火而扭曲的臉上。
他抬起沒有搭在婉瑜被子上的那隻手,豎起一根修長的食指,輕輕地、卻帶著千鈞之力般,壓在了自己的唇上。
一個無聲的動作,一個清晰無比的口型。
沒有解釋,沒有辯解,隻有一個最簡單、卻最不容置疑的命令:安靜!別吵醒她。方多病僵在原地,持劍的手微微顫抖,胸口劇烈起伏,像一頭被強行勒住韁繩的烈馬,憤怒、憋屈、震驚、還有一絲被那眼神震懾住的不甘,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變幻,精彩紛呈。他看著李蓮花那平靜卻深不可測的眼神,一時間竟進退維穀,滿腔的質問和怒火,硬生生被堵在了喉嚨裏,化作了一聲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粗重喘息。
晨曦的光線中,樓內隻剩下豆漿流淌的細微聲響,和方多病那如同拉風箱般粗重的呼吸聲。空氣凝固,劍拔弩張,卻又詭異地維持著一種脆弱的、一觸即發的寂靜。李蓮花的目光,從方多病那張因憤怒、憋屈、震驚而扭曲的臉上移開,重新落回床沿。婉瑜依舊沉睡著,蒼白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那透支心力的疲憊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也徹底點燃了他沉寂十年、如今已熊熊燃燒的心火。
十年。他是李蓮花,一個在塵世中掙紮求存、習慣了隱忍退避、用溫和疏離偽裝自己的遊醫。
他更是李相夷,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劍指蒼穹、敢愛敢恨、天下無雙的四顧門主!
碧茶之毒如同沉重的枷鎖,鎖住了他的身體,也鎖住了他李相夷的靈魂。他收斂鋒芒,藏匿真心,用“李蓮花”的殼子將自己包裹,仿佛那個鮮衣怒馬、快意恩仇的少年早已隨著東海的風浪一同逝去。
可如今呢?枷鎖已碎!劇毒已清!
磅礴的內力在經脈中奔騰咆哮,久違的生機在血液裏洶湧澎湃!這具身體,這顆心,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受到——他是李相夷!他回來了!
看著婉瑜蒼白憔悴的睡顏,看著她為自己付出的一切——不顧世俗眼光的照料,勇闖一品墳的決絕,耗盡內力引導藥力的守護……那些壓抑在心底的、混雜著心疼、感激、震撼、以及那份早已悄然滋長卻被他刻意忽視的悸動,如同壓抑了十年的火山,終於衝破了所有桎梏,轟然爆發!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權衡利弊、瞻前顧後的李蓮花!他是李相夷!
李相夷想要的東西,何曾需要畏首畏尾?李相夷認定的人,何曾需要遮遮掩掩?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和坦蕩,如同出鞘的利劍,瞬間斬斷了他心中所有的猶豫和顧慮!
李蓮花——不,此刻,他是李相夷——猛地從榻上坐起!動作帶著久違的利落和力量感,再無半分虛弱。他無視了門口持劍僵立、臉色鐵青的方多病,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意念,都隻聚焦在床邊那沉睡的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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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不再是之前的遲疑和小心翼翼,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溫柔,輕輕拂開婉瑜頰邊被冷汗粘住的烏發。指尖觸碰到的冰涼肌膚,讓他心口又是一陣緊縮的疼惜。
然後,他微微俯身,靠近她。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帶著一種宣告般的力度,在寂靜的蓮花樓內響起,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婉瑜。”
他喚著她的名字,不再是客氣的“方姑娘”,也不是帶著無奈縱容的“婉瑜”,而是充滿了某種沉甸甸的情愫。“我知道你聽得見。”
他的聲音不大,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奇異的穿透力,讓沉睡中的婉瑜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李相夷的目光灼灼,如同燃燒的星辰,緊緊鎖著她蒼白的容顏,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宣告,既是對她說,也是對門口那個幾乎要氣炸的方多病說,更是對自己沉寂十年的心說:
“我是李蓮花,”他頓了頓,語氣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衝破雲霄的傲然與坦蕩,
“我更是李相夷!”“李相夷”三個字一出,仿佛有無形的氣浪在樓內震蕩!方多病猛地瞪大了眼睛,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持劍的手劇烈一抖,臉上的憤怒瞬間被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取代!李……李相夷?!那個他從小崇拜、尋找了十年的偶像?!竟然……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病秧子李蓮花?!
李相夷卻看都沒看方多病一眼,他的眼中隻有婉瑜。他繼續說著,聲音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通透,更帶著少年人般一往無前的熾熱:
“過去的十年,我如同行屍走肉,習慣了隱藏,習慣了退讓,習慣了將所有的渴望都深埋心底,用‘李蓮花’的殼子把自己裹起來,以為那就是餘生。”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婉瑜微蹙的眉心,動作溫柔,語氣卻斬釘截鐵:
“但如今,碧茶已解,枷鎖盡碎!”“我李相夷,生來便是敢愛敢恨之人!喜歡便是喜歡,想要便是想要,何須遮遮掩掩,權衡再三?!”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因激動而微微起伏,目光如同最熾熱的火焰,要將眼前的人兒融化,要將自己的心意烙印進她的靈魂深處:
“婉瑜!”他再次喚她,聲音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和前所未有的直白:“我喜歡你!”
“不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不是憐惜你的付出,是心悅於你這個人!心悅你的聰慧果敢,心悅你的堅韌執著,心悅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不管你是方家千金,不管世人的眼光,不管他方多病同不同意!”
他的目光終於掃了一眼門口徹底石化、表情如同打翻了調色盤般精彩的方多病,帶著一絲屬於李相夷的桀驁,隨即又牢牢鎖回婉瑜臉上:“我李相夷,認定你了!”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獨自承擔,不會再讓你為我耗盡心力!我會用這失而複得的生命,用我李相夷的全部,去守護你,去回應你這份心意!”
他微微低下頭,靠得更近,灼熱的氣息幾乎拂過婉瑜的耳畔,帶著一種宣告主權般的霸道和前所未有的溫柔,擲地有聲地落下最後一句:“所以,婉瑜—準備好,接受一個全新的、敢愛敢恨的李相夷了嗎?我,不會再放手了!”話音落下,蓮花樓內一片死寂。隻有李相夷那灼熱的目光和擲地有聲的告白在空氣中回蕩,和門口發愣的方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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