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玩意兒，再加上懷裏這沉甸甸的票子，陳桃花總該沒話說了吧？這下看她還怎麽鬧！
    揣著錢和條子，張耀腳下生風，直奔供銷社。
    一進門，他也不多話，直接走到櫃台前，“啪”的一聲，就把手拍在了櫃麵上。
    “同誌！給我來十斤肥膘豬肉！再來二十斤好大米！還有，那精白麵，也給我稱上十斤！”
    他這嗓門，這氣勢，把那售貨員都給震了一下。
    售貨員抬起頭，瞅了他一眼，喲，這不是昨天那個來買東西的山裏漢子嘛。
    “是你啊？今天這是發財了？要這麽多東西？”
    張耀得意地一挺胸脯，從懷裏摸出那遝票子，往櫃台上一拍：“哥們兒今兒個不差錢！麻溜的，都給我包圓實了！”
    那售貨員看著他手上那厚厚一疊，眼睛都直了，一邊給他稱東西一邊咂舌。
    “嘿！你們這些山裏人，現在路子都這麽野了？這麽有錢？”
    張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可不！咱這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天爺賞飯吃，擋都擋不住！”
    他現在可真是揚眉吐氣，走路都帶風！
    買完東西，他又去布店扯了幾尺時新的好布料，琢磨著給陳桃花做身新衣裳。
    一想到她看見這些東西時那驚喜的小模樣，張耀心裏頭就跟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他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家走，路上碰著好幾個相熟的村民，那些人瞅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張耀，你這大包小包的，又是買的啥稀罕玩意兒？”王大爺背著手，攔住他話頭。
    “家裏短了點東西，去供銷社置辦了些。”張耀隨口應付著。
    王大爺上上下下打量他背上的大包裹，搖了搖頭，歎氣：“年輕人，手裏有倆錢也得省著點花，可別走了歪路，學那些不三不四的。”
    張耀心裏納悶，啥叫別學壞了？他一沒偷二沒搶的。
    他悶頭繼續往前走，沒多遠，又撞見幾個婆娘在井邊洗衣裳，一看見他過來，手裏的棒槌都停了，湊到一塊兒交頭接耳，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啥。
    “哎，真是作孽喲……”
    “桃花那閨女也是可憐，咋就嫁了這麽個不著調的男人……”
    “聽說輸光了家底還不肯收手，這是要把自個兒的命都填進去啊……”
    輸光了？
    張耀腳下一頓，什麽輸光了？誰輸光了？
    他幾步走到那幾個村婦跟前，沉聲問：“幾位嬸子，你們剛才說誰輸光了？”
    那幾個婆娘一見他過來，立刻都閉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先開口。
    “我問你們話呢！說誰輸光了？”張耀的聲調不由得拔高了幾分，心裏頭有些急。
    還是平日裏膽子大些的李嬸子，被他這氣勢一逼，才小聲嘟囔著：“張耀啊，你…你昨兒晚上不是去鎮上耍錢了嗎？俺們都聽說了，輸了好幾十塊呢……”
    “胡說八道！”張耀心頭火氣“噌”地就冒了上來，勃然大怒，“我昨兒一宿都在山裏頭，啥時候去鎮上賭錢了？”
    “可是…可是有人親眼瞅見你在那賭場裏頭待著呢……”李嬸子被他吼得脖子一縮，說話都結巴了。
    “誰看見的？你說啊！讓他出來跟我對質！”
    李嬸子被他這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不輕，往後縮了縮：“我…我也就是聽旁人說的，具體是誰俺也不清楚……”
    張耀心裏頭猛地升起一股子不祥的預感。
    這是有人在背後嚼他的舌根子？故意敗壞他的名聲？圖的啥？
    他也顧不上去細問了，丟下這話，拔腿就往自家院子跑。
    人還沒到家門口，遠遠地就聽見院子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是陳桃花的聲音！
    張耀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揪緊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自家門前，伸手就去推院門。
    門從裏頭插著，推不開。
    “桃花！桃花！開門！我回來了！”他心急火燎地用力拍打著門板。
    院子裏的哭聲戛然而止，過了一會兒，才傳來陳桃花帶著濃重鼻音、顫抖不已的聲音：“你…你還回來做什麽？”
    “我買了好多東西回來，你快開門讓我進去！”張耀急切地喊著。
    “你別再騙我了！”陳桃花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充滿了絕望，“你的錢都讓你敗光了，你拿什麽買東西？”
    “誰他娘的說我輸光了？我壓根就沒去賭！”張耀急得額頭青筋都蹦起來了，拚命解釋，“我是去鎮上賣山貨了，掙了好些錢！”
    “你還敢騙我！”陳桃花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愈發淒厲，“村裏人都看見了！他們都說你昨兒晚上在賭場裏輸了幾十塊錢！輸紅了眼！”
    張耀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人迎頭打了一悶棍，整個人都懵了。
    他昨兒晚上明明是在深山老林裏跟野獸搏命，怎麽會有人看見他在賭場？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桃花，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沒去賭錢！我有收據，肖老板親手給我寫的收據！”他一邊說，一邊更加用力地拍打著門板，發出“嘭嘭”的悶響。
    “別說了！”陳桃花的情緒徹底崩潰了，在院裏嚎啕大哭，“你這個天殺的騙子！害人精！我再也不要聽你的鬼話了！”
    “娘，為啥不讓爹進來呀？”是二芸怯生生的聲音，帶著哭腔。
    “因為你爹幹了壞事。”陳桃花哽咽著，聲音裏滿是恨意，“他把咱們家的錢都拿去輸光了。”
    張耀聽到這話，心口像是被一把鈍刀子來回拉鋸，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二芸，爹爹沒做壞事！爹爹給你們扯了新布料，還買了肉！”
    “你騙人！”大芸也跟著哭了起來，聲音尖尖的，“村口王奶奶她們都說你是壞蛋！是敗家子！”
    張耀無力地靠在冰冷的門板上，感覺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
    他明明是辛辛苦苦掙了錢回來，明明是想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桃花，我求求你開門，你讓我進去，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你解釋清楚，好不好？”他的聲音都帶上了哀求的顫音。
    “不開！”陳桃花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回旋的餘地，“張耀，你要是還有點人心，就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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