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二芸的頭，認真地說道：“是，也不是。”
    “什麽意思呀？”二芸歪著腦袋。
    “我們家是有錢了，但這個錢，不是爸爸一個人的。是廠裏所有叔叔阿姨，一起掙來的。爸爸要把這些錢，拿去建更大的廠房，買更多的機器，讓更多的人，有工作，能掙錢，讓大家的日子，都越過越好。”
    張耀的聲音，很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陳桃花和大芸都聽呆了。
    她們看著張耀，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不再隻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
    他的心裏，裝著更多的人，裝著更大的事。
    陳桃花的心裏，既驕傲，又多了一絲隱隱的擔憂。
    她怕他飛得太高，太快。
    “張耀，”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你……你現在名氣這麽大，會不會……會不會有危險？”
    她想起了劉富貴。
    那個曾經在清河縣，何等風光的人物，說倒，就倒了。
    “放心吧。”張耀握住妻子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我們走的是正道，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誰想動我們，得先問問縣裏的百姓，答不答應！問問省裏的領導，答不答應！”
    他的話，擲地有聲！
    就在這時。
    “咚！咚！咚！”
    一陣急促而用力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聲音很大，在這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一家人都愣住了。
    這麽晚了，會是誰？
    張耀皺了皺眉，起身去開門。
    門一打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門口，黑壓壓地站滿了人！
    一張張黝黑、樸實，卻帶著無比熱切和期盼的臉，擠滿了整個樓道！
    為首的，是青石村的老村長！
    “耀……耀子！”老村長看到張耀，激動得嘴唇都在哆嗦，“我們……我們聽說廠裏要招工……你看……能不能……給我們村裏，留點名額？”
    他的身後，幾十個村民，全都眼巴巴地看著張耀。
    那眼神，像是在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張耀還沒來得及說話。
    人群裏，一個尖利的聲音，擠了出來。
    “張耀！你可不能忘了本啊！我是你三大爺家的連襟！我兒子初中畢業，你必須得給安排個好崗位！”
    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中年男人，趾高氣揚地從人群裏擠到最前麵，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對著張耀發號施令。
    陳桃花看到來人，臉色微微一變，拉了拉張耀的衣角。
    “他……他是我娘家那邊的親戚……”
    那個自稱是陳桃花娘家親戚的男人，挺著肚子，一副吃定了張耀的模樣。
    “張耀，我可跟你說，我那侄子，也就是你老婆的親表弟，可不能跟這些泥腿子一樣！采購科，或者銷售科，你看著給安排一個！”
    他的話，讓周圍的村民們，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憑什麽？
    就憑你是他老婆的親戚？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張耀的身上。
    他們想看看，這個如今清河縣最炙手可熱的大人物，要怎麽處理這種“家事”。
    是徇私舞弊，還是六親不認？
    陳桃花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拉著張耀的衣角，手心全是汗。
    她知道自己這個遠房親戚的德性，就是個滾刀肉，又愛占小便宜。
    張耀卻隻是淡淡地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他沒有發火，也沒有斥責。
    他轉過身，對著老村長，對著所有的村民，朗聲說道：“各位鄉親，各位叔伯！大家的心情，我理解！”
    “我們青石村食品廠，能有今天，離不開鄉親們的支持！現在廠子發展了，要擴大生產，肯定優先招我們自己村，我們自己縣的人！”
    這話一出，村民們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
    “但是！”
    張耀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我們廠，現在是為國家賺外匯的企業！我們的罐頭，是要賣到全世界去的！所以，我們對工人的要求，也必須嚴格！”
    “我在這裏，當著大家的麵，立下一個規矩！”
    他伸出一根手指，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包括那個趾高氣揚的親戚。
    “想進我們青石村食品廠，可以！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麽關係，一視同仁！都要參加我們廠裏統一組織的招工考試！”
    “考試很簡單，就考小學水平的加減乘除，考認字！隻要通過了，身體健康，沒有壞心思，我們廠，就要！”
    “通不過，對不起，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我們廠，也絕不會開這個後門！”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整個樓道，鴉雀無聲。
    村民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叫好聲！
    “好！張廠長說得好！”
    “就該這樣！憑本事吃飯，我們沒二話！”
    “這才是幹大事的人！公平！公正！”
    老村長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和敬佩的笑容。
    張耀這一手，太漂亮了！
    既安撫了人心，又立下了規矩，還彰顯了自己的格局和原則！
    那個叫囂的親戚，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想發作，可看著周圍村民們那一道道鄙夷的目光，看著張耀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我兒子肯定能考上！”他嘴硬地嘟囔了一句，灰溜溜地擠出了人群。
    一場潛在的危機，被張耀輕描淡寫地化解。
    他不僅沒有得罪鄉親，反而贏得了更徹底的尊重和擁護！
    陳桃花看著自己的丈夫，眼神裏，全是小星星。
    這個男人，處理起這種棘手的事情，怎麽能這麽遊刃有餘？
    送走了村民，一家人重新回到屋裏。
    陳桃花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怕得罪我娘家那邊的人？”
    “怕什麽。”張耀笑了笑，“我們按規矩辦事，誰也挑不出理來。再說了，真要是那種不講理的親戚，不得罪，留著過年嗎？”
    他頓了頓，握住妻子的手。
    “桃花，你記住。我們家，現在不一樣了。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們，一步都不能走錯。越是親近的人，越要守規矩。這不僅是為了工廠，也是為了保護我們自己，保護這個家。”
    陳桃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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